如今汀花台由金天衛所守,幾乎被皇城中人遺忘,相約此處,看似有險,實則不然。畢竟在落薇做皇後時就少上汀花台,況宋瀾不知金天衛早已認下了舊主,隻覺得有他們把守,便不需再派暗衛盯梢。
汀花台原本便設在汴河偏僻之處,遠離豐樂樓周遭的繁華地帶,當年上元夜後,此處被改為祭台,原本還常有人前來拜祭,後來宋瀾托修葺之名,封鎖了半年之久,漸漸地便也寥寂無聲了。
隻要將汀花台周遭的燈滅去,在此處殺人滅口,都不會為汴河繁華處所覺。
葉亭宴站在那尊冰冷的金像之下,負手看著汴河盡頭將落的夕陽。
入秋以來,天色比從前短了許多,夕陽西下的時辰也逐漸早了,晚霞的餘暉將整條汴河染成淺金色,豐樂樓下有花船一飄一**——滿城的繁華盡在那處,而此處闃寂無聲。
汀花台前的蒹葭橋像是一條分界,將河流分隔成了地獄和人間兩端。
晚霞帶著餘熱,照在他的眼皮上,不知是不是凝視太陽太久的緣故,這雙眼睛又開始隱隱作痛,不自知的眼淚濡濕了睫毛。
這座金像塑的是昔年承明皇太子執劍祭天時的模樣,宋瀾作出百般懷戀的姿態,於是工匠極為用心,一點一滴地雕琢。
葉亭宴抬頭看去,見那金像豐神俊朗、光彩照人,仿若天神下凡,渾然不知人間有何愁事。
隨後他低下頭,看向台下平靜的水麵。
今日無風,河上波瀾無驚,他瞧見了自己模糊的影子。
他已脫了出宮時的緋紅官袍,換了一身粉紗長袍,中衣是柳芽新出的淺碧色,那碧色很淺很淺,幾近白色,可終歸不是白色。
——他也隻好穿些愛人曾經喜愛的顏色,做一些含蓄的討好。
太陽剛剛沒入遠處的長河當中,金色被卷挾而去,留下一種昏沉的藍,這時,他忽然聽見腳步聲,瞬間便感覺自己的手心中滲出了一層黏膩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