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回府上時,已是夜半。
他外出素來愛穿黑衣或朱紅,唯有這般,濺上血跡才不會輕易讓人瞧出端倪。
雷雨陣陣,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幽暗車廂內,和沈香的絮語。
斟酌片刻,他還是在臨近沈家牆簷的花樹上,掛了幾盞有寶蓋蚌殼防風罩子的燈。
幸而風雨已然消停了不少,不至於吹熄燭火。
那一豆暖黃色的燭光澆在不甚透明的蚌殼之上,雨水浸透了燈罩,瞧著一團糊塗,實則明光煌煌,很有意趣。
謝青隻是一心守諾,沒想刻意討好沈香。
他應了她的事便會做到,就如同他答應過沈銜香,會照顧好親妹一樣。
沈香今夜睡得還算沉酣,隻是夜半刮風下雨,窗欞微顫,她還是難逃夢魘,披衣起了身。
歎一口氣,她小心拉開一道窗縫,想看看今晚的風雨究竟多大。
哪知,一入目,便是火樹銀花,璀璨風月。
沈香望著那一樹的迷花燈火,一口氣兒窒在了喉頭,鼻腔漫上酸楚,她忽然好想哭啊。她欲說些什麽,又如鯁在喉。甜膩膩的蜜汁子寸許翻湧上來,裹住她一整顆心髒。
是謝青掛了燈,他如約為她點燈了。
她漫不經心的一場絮談,原來也會有人鄭重地,銘記於心。
沈香的眉眼一時軟化,她微微笑起。
她想,這輩子她雖然恢複不了女兒身,但她也能以“義妹”的身份,同謝青餘生攀扯糾纏在一塊兒。真好呢。
沈香隱約懂了,她對謝青這樣不舍,隻是害怕她會和他再無瓜葛。
她似乎隻是想有一個,能堂而皇之受謝青照顧的名分。
即便僅僅是他的妹妹,也很好。
這一夜,沈香聽著雷雨聲入眠了。她沒有再被驚醒,仿佛在謝青的庇護下,已經躲過了那一段淒愴的歲月。
隔天,兩人啟程出京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