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暑已褪, 如今是開秋了。見天兒涼下來,夏日紗羅葛單衣已經不能穿了, 好在還有公中發的春秋緞綢夾衣, 厚度適中,不至於受了風去。
昨夜官家著涼,今日罷免朝會, 參朝官們各自回事職的司府衙門辦公便是。
秋老虎來勢洶洶, 時冷時熱,皇帝借機體恤朝臣,擺出賢德明君的架勢。他命光祿寺給各個外諸司府衙送上一份紫蘇炒河蝦的禦膳,以示恩寵。紫蘇葉能夠驅寒增香,也有盼臣子們保重身體之意。
大家夥兒得了賞賜,當然是對著宮殿的方向叩拜, 感恩君主。更有擅溜須拍馬的官吏,已在內侍省的宦臣麵前對生病臥床的皇帝哭出聲來, 大有“下吏無能無法為天家分擔病痛”的股肱之臣架勢。
假惺惺。
對此, 任平之很是不恥, 他悄聲同沈香道:“官家隻是受寒,又不是患疾……我祖上遷墳都沒他們哭得大聲。”
沈香忙抬袖擋住任平之的嘴:“任郎中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雖說大家都是一個官署裏的僚臣,但各司利益牽扯, 明麵上一團和氣, 難保私底下暗潮洶湧, 凡事都要留個心眼。
任平之聽她提點,也不敢再說。他抱了一堆公文, 累至沈香案上。
“這些是工部侍郎王英貪墨一案退贓贖罪所繳的款項贓物,我們比部司的官人已經檢勘過了錄目, 你再詳複一下。若是無誤,便呈於謝尚書審計。”話說到這裏,任平之忽然問了句,“若是由你去送文書,謝尚書會不會存心刁難你?要我代勞嗎?”
“不必。”
沈香一下子反應過來,在外人眼裏,她和謝青的關係已然勢同水火了。
呃,謝青刻薄沈香不至於,但任平之過去就不一定了。
她笑了聲,道:“都是為天家效命,分得清輕重緩急,他總不至於明麵上為難我。況且,刑部短時間內查獲王英藏於私宅裏的貪墨贓款,乃是大功一件,他為保仕途平順,急著將此案結果交付官家,又怎會這時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