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 于似哭了很久很久。
抑制不住心底的哀伤。她想不明白,明明黎念那么活泼,那么健谈, 她还有那么美好的未来,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为黎念的遭遇而哭泣, 为她和男友坎坷的爱情而哭。她的悲伤里也掺杂了更多的私心,为自己的感情而迷惘了。
姜之煦着实不擅长哄人。
即使他能做到有所共情,也做不到像于似这般。内心更多的是唏嘘与惋惜, 暗道世事无常。可能他是有那么点冷血,他所有的情感分不出多得来, 只能全在于似身上。
他的确也因为这件事而为于似庆幸与后怕。庆幸出事的人不是她, 同时也后怕她自己一个女生住在这边,若不是他前段时间总往这边跑, 那么,会不会那个出事的人就很可能就是于似了。
姜之煦很少会有这种心理。从一出生就在象牙塔里的人,从来顺风顺水。但这次不一样, 那是一种钻进骨缝中挠心挠肺的后怕。
那天晚上, 于似睡得并不好。
兜兜转转醒了好几次, 做了两次噩梦,明明梦里的时间拉的很长很长,可实际时间却只有那么几十分钟。
入眼的都是漆黑的夜,身旁的人呼吸平稳, 牢牢的把她锢在怀里, 姜之煦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让她贪恋无比。
于似最后一次醒来时, 天边已经泛起了白肚,春日里, 天气慢慢长上来,朦胧的光从窗帘的边角缝隙里透出来,映的室内亮了些。
姜之煦也不遑多让。
他睡眠浅,于似的每一次惊醒他都有预感般跟着醒来。他动了动身子,侧对着于似,两人之间拉开了些微的距离。
浓稠的嗓音低哑,漫着鼻音,“再睡会儿?”
于似也面朝对着他,因着傍晚哭的太厉害了些,眼睛肿的有些不舒服,如实说:“阿煦,我睡不着了。”
姜之煦颔首吻了吻于似的眉心,掌心游移到她的背后轻拍着。这一天,心惊胆战的,谁都有些不好受。
出于于似的安全考虑,这也是姜之煦琢磨了一晚上的结果,他斟酌着与于似商量:“似似,去我那儿住吧。”
“我们同居吧。”
这一点,于似并没有表示很惊讶。她没有拒绝,姜之煦三天两头的往她这儿跑,与同居也相差无几了,只不过是换个地两人同住而已。
况且,她也是有点怕的。
这个小区给她留有了不太好且不可磨灭的记忆。
搬离小区那天,是个周三,春光和煦,小区里的玉兰仿佛并没有受到那晚风雨的摧残,依然尽情的绽放。
就像小区里的住户并没有因那晚的事而受到过多的影响,他们照常的上班,照常的过日子,偶尔谈论起来,也不过是唏嘘一场。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铭记的也仅仅是受害者而已。
那天傍晚下班回来后,伴着斜阳,姜之煦往下运送行李,于似要带的东西不多,也仅是当季与几件夏季的衣服。
这间出租屋她没打算退,说不清是给自己留有的退路还是什么。在姜之煦面前,她只说爸爸若是从国外回来帝都,起码有个落脚地。
姜之煦又回了趟楼上。
于似楼下等他,逗弄着楼下的流浪猫。
可能是黎念这件事给她留有的印象太过深刻了,纵使仅仅才有过一面之缘,当看到黎念男友的时候,于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他真的落魄了好多。
像是萎靡不振,熬了好几个通宵的模样,不知是刚哭过还是这几天哭的太多了,那双眼睛通红着。似乎也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胡子拉碴,整个人像是被吸食了精气。
和于似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清秀的男人大相径庭。
他的身边跟着那只他和黎念共同养的‘抠脚大汉’,那只蓝猫也像是感应到什么,不如之前活泼了。
于似想上前去安慰两句,可是又能说什么呢,安慰的话再多再好听,也换不回来那个人。
况且,她没有什么立场。
那段感情对他们彼此来说太刻骨铭心,用情至深的人也许永远也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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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煦的大平层太大太空旷了,于似搬过来几天还有些不适应,觉得不如自己的小出租屋温馨。她甚至有某几次在客厅说话时,还听到了自己浅显的回音。
搬过去的当天,姜之煦便拉着于似在门前给她录入了指纹,他好似对他们今后的同居生活抱有了很大的兴致。
那件事过后,于似的情绪一直不高,但也算不上低落。姜之煦的话语里总是逗她开心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彼此都明白。
周五那天下班后,易嘉难得这周末不加班也不出差,可把她给憋坏了,两人自那晚酒吧碰面后,就好像没见过了。易嘉还想着去于似的出租屋里两人一起住两晚,但听说她和姜之煦同居了,也就撇撇嘴着不了了之。
那晚,两人约着重新去把上次于似和姜之煦看得那场恐怖片又看了一遍。在易嘉的逼问下,于似才承认与姜之煦那天没看下去。
易嘉看破不说破,就觉得这俩人没干啥好事。
电影结束后都九点多了。
商场距离地铁站有八九百米远,于似陪着易嘉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姜之煦也会去那接她。
春天的寒凉退去,风吹在身上都是舒爽的。于似穿了件长袖长裙,肤色的小碎花在裙摆**漾,外面拢了件薄外套,与易嘉并肩而站,在路边游**而走。
于似什么性格易嘉门儿清,两人相处的久了,于似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易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更遑论今天的情绪怎么样。
易嘉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多愁善感的模样?
于似看着自己的脚尖迈步,声音有些低,只和易嘉说了黎念的事,并没有剖白自己的心理。
对此这件事,易嘉也沉默了。
的确是一个挺不好令人伤痛的消息。
但易嘉明白,这并不足以令于似情绪不振。这种情绪放在人家家人父母身上正常,但对于一个相熟只有两面之缘的人身上却不太正常,况且也事发一周了。
看电影的时候,易嘉能看得出来于似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拿起手机来聊天,偶尔唇畔溢出浅笑,很温柔的**漾。
聊天的对象很显而易见了。
一阵夜风迎面涌来,易嘉侧了侧身子,凝眸去看于似的眼睛,试探道:“似似,你是不是爱上姜之煦了?”
于似眼睫轻颤了下。
那个瞬间,她预备是抬头要看易嘉的,可被这句话逼退了回来。
像是被戳中心事的心虚。
但对方是易嘉,于似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心中已经有过定论的结果再被人这么直白的捅出来,只会让她觉得更加清醒。
所以她很轻的嗯了声。
姜之煦的喜欢很直白,坦**,热烈。让人没有办法不会爱上的吧。
易嘉看她的眼神有些心疼,目光下又带了几分歉意。后悔自己没劝住于似,还说和上了。
有时候,一段感情里最忌讳付出真心,先爱上的那个人就输了。
“嘉嘉,你不用觉得自责什么。”于似抬起头来,眼底被路灯晃着泛着柔光,她说:“我没后悔。”
她没后悔答应姜之煦,也没后悔踏进这段感情。
就像她之前说的。
起码及时行乐,她有理由说服自己。
“嘉嘉,你知道么吗。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好像就是他的白月光似的,”于似说着说着,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紧跟着,溢出了一道自嘲的笑。
那种感觉很缥缈,并不实际。
就是一种心底偶尔萌发上来的感觉,他就是爱我,爱了很多年。像抓不住一般,很快的从指缝间溜走。
于似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想当姜之煦的白月光想疯了吧。
“你仔细想想,你以前真不认识他?说不准你真的是他的白月光呢。”
于似摇摇头。
她翻遍了记忆,真的没有姜之煦的身影,他们从前不认识的。
易嘉跟着着急,“那你不如直接了当的去问他得了,也好过现在这样纠结。”
于似又摇了摇头。
她不敢,她怕这是一场梦,又怕被自己亲手打碎。当初说要糊涂的是她,现在就翻出来开始纠结的还是她。
可能是爱得越多,越是在意吧。
易嘉这种急性子看不得这种情况,瞧着姜之煦也不太想是能把人当替身玩弄感情的样子,只能尽力安抚:“你不用想那么多,说不定他真的已经忘了那个什么白月光了呢,他也许就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的呢,毕竟年纪也大了…”
“你也不用怕,再不济,咱们还年轻呢,大不了踹了他从头再来,改名钮祜禄似似。”
于似:“……”
把易嘉送上了地铁,没一会儿姜之煦也来了。
于似开门上车,姜之煦倾身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突然笑着问:“你想不想去看主子?”
许是最近心事重重,她已经忘了姜之煦还有只小猫来着,搬过来两天也没想起来那只跟她住了好几天的主子。
“它去哪了。”
“花姐在养呢。”
姜之煦顿了下,又说:“明天他们在家里小聚,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想带你去散散心。”
他声线放缓了些,认真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姜之煦上次就提过了。他想带她去见家长,去见他的家里人。
带女朋友去见自己的亲人这种事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他应该是想过他们的以后的吧。
脑海里不由得蹿出易嘉的话,‘说不定他真的已经忘了那个什么白月光了呢,他也许就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的呢’
于似心下婉转,一股热流淌出,争涌着传向四肢百骸,脉搏激**,涌动着心跳快了起来。
于似点了下头。
双臂搂住姜之煦的脖颈,去找他的唇,有些急切的亲吻。
爱都爱了。
那就爱吧。
第二天周六。
姜之煦带着于似回了家,两人到的有些早,那些说要小聚的人都没到呢。
就连姜父和花姐都没在家,听保姆说是两人拉着手领着主子去外面遛弯了,只有姜之涵在家。
姜之煦家很大,是个三层的小洋楼。这家的主人似乎对生活很有格调,又很享受生活,从一进外院,甬道两旁靠近墙壁的地方种漫满了各种花卉,廊道阴凉的地方还挂着秋千,洋楼后面是遍地的草坪,还有一处很大的专门种花的位置。
家里大但是不显得空旷,各种用具摆放的井井有条,显得很温馨。客厅的墙壁正中间还挂了个裱起来的牌匾,毛笔字写的龙飞凤舞,很是潇洒大气,但也不难看出,写的是‘得偿所愿’。
于似对此还挺好奇的。
别人人家里挂这种牌匾要么都是大师写的,要么都是一些特别大气能上得了厅堂的字眼,挂这种的还是头一次见。
姜之涵听见动静就往楼下赶。
视线发了怔的瞧着于似看,目光由疑惑到惊疑,再到眼冒着绿光,直到走到了于似跟前,那双眼睛还跟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于似看过来。
姜之涵压着声音问:“你就是我哥的女朋友?”
姜之涵顿了下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姜之涵,就上回电话里听你跟我哥秀恩爱的他妹妹。”
于似:“……”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具体。
姜之煦不在这儿,一进门跟于似交代了便先回了他的房间。
姜之涵也发觉自己刚刚说的有些尴尬了,开始没话找话,见于似刚盯着牌匾,解释说:“这是我哥写的。”
于似眉眼一挑,很是惊讶。
“真的啊?”
姜之涵很自豪的点点头,“我哥不光字写的好,画画也是棒极了。”
姜之涵显然是个自来熟,提到画,再看眼前的于似,她想到什么,瞬间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欲望了,“嫂子我偷偷跟你说…”
这声嫂子很自然而然的便脱了口,“我哥有个很宝贝的画册,特别特别宝贝,我几年进他书房不小心看到了,还不小心洒了点咖啡水渍在上面,”说到这儿,姜之涵心虚的吐了吐舌头,看了眼楼上,没见姜之煦下来,又继续爆她哥的料,“当时他跟我发了好大的火,那是他第一次跟我发火你知道么…”
见自己话题跑偏,姜之涵自己往回拽,“我想说我看见的那画册里画了个女生,你猜那女生是谁?”
姜之涵没等于似回应,就迫不及待的爆,语气间很是惊喜,“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