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娴决心亲自去见一见那位表姑娘, 但在此之前,她得先查一查孟姓状元郎的来历。
犹豫了好久,唐娴让侍卫去收集京中孟姓官员的相关案卷。
她要寻一个孟姓公子的事,早就暴露了, 已经不必遮掩。
也不知云停走之前究竟说了什么, 侍卫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领命下去,仅用一个时辰, 厚厚的案卷就送了过来。
孟岚、孟思清,以及其余孟姓官员, 不论官职大小, 全部包含在里面。
其中孟思清的生辰八字、家中几口人、师从哪位先生、同窗好友,甚至是会试时作的诗赋文章的誊抄卷都能看到。
唐娴详细翻阅了一遍, 仅能看出他是去年首次入京的,出身寒门、勤勉好学、品行和文采都很出众,但就是没有任何与唐家相关的地方。
暴雨下了两日, 唐娴就琢磨了孟思清的案卷两日。
雨后初晴这一日,午后小憩时, 云袅再次提起她要考举人、考状元的事。
唐娴觉得她傻乎乎的, 挑了孟思清会试的策论念给她听,权当是沾状元郎的光了。
念到一半, 唐娴怔住了。
“怎么不念啦?”这是一篇关于工赈的文章,云袅听不懂, 把她的声音当做催眠曲了。
“念,在念的……”唐娴压着情绪把那篇文章念完时, 云袅已经睡着。
可唐娴情绪高涨,丝毫睡意也没有, 她想起了她爹。
她爹当年也是文采斐然,考取功名那年,唐家祖父在朝堂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主考官恰是他的下属。
为了避嫌,唐父刻意藏拙,最后得了个不算太出众的三甲名次。
入了朝堂之后,唐家祖父已经足够遭人忌惮,唐父就更谨小慎微,每日的公务完成之后,即刻回家陪伴妻儿,从不插手任何党争之事。
但读书人,谁能没有蟾宫折桂的梦?
唐父已经没有重新科考的机会,每到科举的时候,就常试想假若他是主考官,会出何种题目,然后将试题与答案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可惜三个孩子里,两个刚启蒙,字都不识几个,只有长女唐娴能听懂几句。
现今唐娴手中这份来自孟思清的文章,行文流畅,辞藻优美,基本挑不出毛病,唯有其中以工代赈的理念和具体操作的法子,越看,唐娴越觉得熟悉。
这是她在府中听父亲提起过的!
但仅凭这一点依然无法确认孟思清与自己父亲有关。
唐娴从榻上坐起来,重复翻看孟思清的案卷,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未能再看出别的线索。
她的心跳跃着,想着会不会是孟思清曾受到过父亲的提点,所以帮着弟弟隐瞒身份呢?
分别五年,唐娴从未收到过父母亲人的问候,哪怕只是一句简单口信。
说起来也正常,毕竟一家子都戴有罪名,人人敬而远之,爹娘是没有途径往皇陵中送信的。
这些道理唐娴也都明白,无数个绝望的深夜里,她都这样安慰自己。
可人总有情绪崩溃的时候,那时她就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爹娘已经将她遗忘?
她一个姑娘,已出嫁,生死都是皇家的人,这辈子再难获得自由。
遗忘她、抛弃她,爹娘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反正除了她,爹娘还有一双子女……
是这样的吧?
不然怎么不想方设法给她传消息呢?
就连父母搬去禹州,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情绪崩溃时,唐娴蜷缩起身子这样想。
天亮后出了墓穴,眼前恢复明亮,她又满心期盼,觉得爹娘还是惦记着她的。
前几年,唐娴在这两种想法中来回拖曳,后几年,她已经不再去想这事,默认并接受了自己被亲人遗忘的事实。
可现在,这个有着蝴蝶胎记的状元郎的表妹,让唐娴重新看见了希望,将她的心拉回至五年前初与父母分别的那一刻。
那时的她,坚信爹娘一定会想办法接自己回家。
唐娴重燃希望时,偏远的深山之中,浓雾弥漫,野兽的嚎叫声在参天巨木中悠远回**。
“啪嗒”一声,一滴露珠落在云停的靴面上,他向上看,在遮天蔽日的繁茂枝叶中,看见一根断掉的粗壮树干。
碗口大的断口附近已生出别的枝桠,野蛮生长至今,也有成人手臂那般粗细了。
庄廉从一人高的草丛后走来,拍着身上沾到的杂草道:“公子,这地儿到处是虫蚁,藏宝洞没找着,狐狸洞和蛇窟倒是挖出不少……公子?”
庄廉随着云停抬头,看见了那根断掉的树干。
“刀砍断的。”庄廉下结论,“新枝长成这样,至少得十几二十年。”
说完,他的脸色变了。
林中鸟雀声与飒飒风声此起彼伏,吵闹又寂静。
又一滴露珠落下,云停捻了下指上水痕,低沉道:“烟霞的伤势该已痊愈,你说,她既然愿意把藏宝图归还,为何不亲自现身认罪,而是交给毛毛后,继续逃亡?”
“因为、因为……”庄廉心底一重,再看一眼上方粗壮树干的断枝,眉眼愁苦起来。
远处侍卫不知惊动了什么野兽,又一阵呜嚎声盘旋**开。
“顺着这些刀斧砍过的痕迹往前搜寻。”云停仰视隐藏在枝叶间的树干切口,容色阴鸷。
“公子……”
“十日之后,宣威将军会带人前来接应。”云停知道他要说什么,禁止他开口,寒声下令,“庄廉,我要你与宣威将军,大张旗鼓地将瞿阳王的宝藏运送回京。”
庄廉心中一凛,俯首道:“属下领命!”
等他再抬起头,云停的已踏步往回,很快随着马儿的长鸣声消失在茂密深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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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给唐娴看眼睛时,云袅在旁插话:“毛毛这几日心神不宁,是不是得开点安神药啊?”
“姑娘?”老大夫与唐娴确认是否有这症状。
“没有。”唐娴下意识否认,继而又道,“太闷了,打不起精神。”
其实她就是怀疑弟弟来京城了,想去见一见那位表姑娘,寻不出理由,也没法摆脱侍卫,心里焦躁不安导致的。
以防万一,老大夫给她把了脉。
脉象确实有点问题,老大夫问不出异样,怀疑她这是苦夏了。
叮嘱几句后,听着窗外园子里聒噪的蝉鸣声,老大夫忧虑道:“今年太热了,才入夏没多久,已有不少中暑的案例。就怕过几日赛龙舟时还这样炎热,那时候人多拥挤,怕是要出乱子……”
老大夫的话提醒了唐娴。
京中每年最热闹的日子,除了年关与上元佳节,便是五月初了。
这时莲花盛放,官府都会设置彩头,组织人手在东陵河上操办龙舟比赛,百姓喜欢,官家公子小姐也都爱看。
其中一些权贵人家也会自己组织,有的还特意养了龙舟队,会邀上亲朋好友炫耀。
唐娴细致回想,记起楼府就有一支龙舟队,几年前楼二小姐邀她去观看过,那一回还顺利夺得了魁首。
楼千贺要讨好状元府上的表姑娘,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显摆的时机的。
云袅爱看热闹,听她一说,期盼极了。
真到这一日,她也不怕热了,腕上佩戴好长命缕,腰上挂着辟邪香囊,一大早就催着唐娴出去看龙舟。
唐娴心里记挂着弟弟,顺着她出了府,哑巴等一众侍卫紧紧跟着。
时间早,龙舟还没开始,水面上此时只有鲜艳的画舫漂浮。
但河畔上已经热闹起来,人群熙攘,孩童嬉闹,有耄耋老翁摆着摊子给小儿画额驱邪,更有不少挑着担子卖莲花、卖五彩绳的老农与货郎。
再往前方,就是观看龙舟的看台,壮阔地架在水面上。
唐娴远远就看见了楼府的标志。
她正愁着怎么靠近,看见一个卖莲花的花农被人围住,担子上的莲花被哄抢一空,人群散开后,只剩下一地的铜板。
“怎么都在抢花啊?”云袅也瞧见了,晃着唐娴的手让她往东面看,那边也有一个花农,从小厮手中接过银子后,莲花与扁担一起被人挑走了。
“是楼家大公子要来讨她心上人高兴的。”街边一个卖山栀子的大婶插嘴道,“他那心上人爱莲花,哪个姑娘送去的莲花能讨得他心上人一笑,能得十两银子!”
已入夏,城中城外的河水中,莲花并不少见,花农担子里的莲花最多也就两文钱一枝。
放在平常,除了富贵人家,根本没什么人去买。
可现在,用两文钱就有机会换得十两银子,不少人都动了心,纷纷买了莲花过去一试。
“咋就不喜欢山栀子呢?我这山栀子开得这样好……”大婶哀声抱怨。
唐娴正想接近楼千贺,让侍卫买了一株山栀子,耐心打听:“楼大公子的心上人是何人?”
“就是前些日子差点坠楼的那个……”大婶赚了银子,心里高兴,声音低了点儿,挤眉弄眼道,“背上有胎记的……”
也就是说,只要拿着莲花,随便一个姑娘,都能去见那位有着蝴蝶胎记的表姑娘。
唐娴的心砰砰乱跳,当即让侍卫去买莲花。
“做什么要去讨好人家啊?”云袅怀中就抱着两支莲花,不乐意地嘟嘴,“不缺钱,不要去讨好她!”
唐娴略感棘手,想了想,道:“那个楼大公子仗势欺人,不是个好归宿,我想拿着莲花去见一见他心上人,悄悄提醒一句,以免姑娘遭他蒙骗。就当是路见不平,救人出泥沼了。”
云袅高兴了,摇着手中莲花要与她一同过去。
楼府所在的看台附近,送花的姑娘已经排成了一长列,挨个进去再快速出来。
唐娴牵着云袅,身后跟着眀鲤,远远隔着纱帐看见了一个姑娘的侧影,只有一个影子,看不清身姿,也看不清容貌。
她刚想过去,看台上起了**,一个小厮高呼道:“收花了,收花了!祁阳郡主有令,凡是开得好的山栀子,一株二两,送来就收!”
一株莲花可换得十两银子的前提,是能博得那位表姑娘一笑。莲花都快把看台堆满了,还没一个人能得到这十两银子。
而祁阳郡主给的银子是少了点,但是没有限制,只要山栀子开得好,就能得银子。
人群一阵轰动,原本捧着莲花的人纷纷弃花离去,奔向河岸买山栀子去了。
这波人刚走,又一个小厮喊道:“我家夫人有令,凡是能送来白色芍药的,同样一株可换二两银子!”
此言一出,余下几个捧着莲花的人也散开了,就剩下唐娴几人了。
“京城每年都这样吗?”云袅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迷惑,“花能卖这么贵啊?”
“也不是……”唐娴在京城待了十五年,也是头一回见这事。
她俩疑惑不解时,前方小厮问:“可是来送花的?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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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着轻纱的看台里,祁阳郡主满面高傲,踢了踢脚下堆着的莲花,道:“不是喜爱莲花吗?都让人送来几百支了,也没瞧孙小姐露了笑,倒弄得跟我这外甥舍不得十两银子一样。”
这话明面上没什么,结合这位孙小姐的家世,讥笑的意味几乎是摆在桌面上了。
清贫状元郎的乡下亲戚,放在以前,连句“小姐”都担不起的,十两银子换一株莲花,想都不敢想。
祁阳郡主是在嘲笑孙小姐出身低贱。
可容貌秀丽的孙葶烟脸上不见窘迫,仿佛没听见祁阳郡主的话,眼神都没朝她动一下,兀自掀着轻纱往外张望。
坐在外侧的楼千贺先尴尬起来了,对孙葶烟也有了点儿微词,可一瞧她的脸,又被迷了神智,咳了咳,道:“姨母,葶烟她眼界高……”
本来楼千贺要娶这个名声受损的孙葶烟做续弦,祁阳郡主就很不满意了,今日他还兴师动众地让百姓给孙葶烟送莲花,让这姑娘出了好大的风头。
祁阳郡主气不过,才让人收山栀子过来的,专门跟楼千贺对着干,极其不给他面子。
白湘湘瞧着看这位孙葶烟也不顺眼,跟着让人去收白芍药。
被这两人一闹,给孙葶烟送莲花的人全跑去找山栀子与白芍药了,可谓是把楼千贺与孙葶烟的面子踩脚底下去了。
扳回一局的祁阳郡主正得意,一听楼千贺这为孙葶烟开脱的话,一下子就动了怒,横眉竖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眼界高,她出淤泥而不染,就本郡主与湘湘粗俗,送来一株花就收是不是?”
楼千贺一句话得罪了俩人,见白湘湘也是面带怒色,忙道:“甥儿没有这个意思,郡主息怒……”
这是连姨母也不敢叫了。
楼千贺想让孙葶烟与祁阳郡主认个错,可罪魁祸首一点不受几人影响,还在一心一意往外看,像是在寻找她最中意的那朵莲花。
无法,楼千贺忙给几个友人使眼色,看台上其余几个公子小姐纷纷开口说好话,好不容易把祁阳郡主的火气浇下去了。
气氛才好转过来,小厮在外面道:“公子,有人给孙小姐送了莲花过来。”
祁阳郡主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桌面上。
屋中无人敢说话,连楼千贺也不敢开口让人送进来,反而是整日下来说了没三句话的孙葶烟开口了,道:“让人进来。”
简短的四个字,声音不大,语速很慢,掐着轻柔的小调,就是太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厮对里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得令就下去了。
看台上众人面面相觑中,轻纱掀起再落下,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牵着手进来了。
小的六七岁,脸蛋儿圆乎乎,上面画了辟邪的额画,很是讨喜。
年岁小,但一点儿也不怕人,抱着莲花进来后,就在屋里几个人身上看来看去。
瞧见楼千贺,她哼了一声。
大的是个窈窕姑娘,比小的拘谨很多,进来后就低着头,声音轻如落针,“给小姐送花……”
孙葶烟猝然坐正了,被祁阳郡主嫌弃地看了一眼,她遮掩地端起茶水啜饮了下,慢吞吞道:“把花,给我。”
进来的正是唐娴与云袅。
唐娴心如擂鼓,她觉得这声音和弟弟有点像,又觉得可能是她的错觉。
与弟弟分别时,他才十岁,还是个孩童。十岁到十五岁,正是孩童到少年的转换,变化最多,她听不真切,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弟弟。
得亲眼看一看。
来之前,唐娴就猜到会见到不少熟人,晨起特意穿的简衫,给云袅画额时,在自己脸上也多画了几笔。
她在心里反复安抚自己,掐了掐手心,强装镇定地往前走了一步,缓慢地抬起了头。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乍然抬头,唐娴还是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
唐娴惊吓地低回了头,记起脸上有涂画遮掩,又壮着胆子抬起,屏住呼吸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侧前方,那里坐着一个粉衫小姑娘,肤色偏白,鹅蛋脸,杏眼樱唇,正没有表情地盯着她看。
与之对视的刹那,唐娴心底猛震,紧攥的手倏然紧握,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的痛觉硬生生阻止了她的尖叫。
那张脸与她十五岁时有五分相像!
唐娴在心底尖叫,手指发颤,怕脸上露出异样,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谁知一偏眼就看见了白湘湘。
白湘湘也在看她,皱着眉,神色惊疑。
“是你!”满室沉寂中,楼千贺豁然站起,朝着唐娴惊呼,“是你,我找了你许久,上回还将你错认成……”
“双儿姑娘!”白湘湘打断他,清声高呼。
她身后的侍女反应很快,立即绕到中央牵住唐娴,亲切道:“果真是双儿姑娘,去年你救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听说你进京来了,一直在寻你呢……”
这几句话让楼千贺脑子恢复清明,他赶紧收声,不敢再提唐娴,尴尬道:“双儿姑娘……”
唐娴僵着脸没有反应。
她该快速分析眼前状况做出选择的,可她的思绪已经彻底转不动了。
光是控制住自己不要盯着那位表姑娘看、不要露出异样,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毅力!
“什么双儿姑娘?”最不受影响的是云袅,她拽开侍女的手挡在唐娴面前,恼声喊道,“才不是双儿!她是毛毛,你走开,不许碰她!”
而祁阳郡主听见清脆的童声,就想起上一回在大街上丢了面子的事,火气正愁无处发泄,呵斥道:“没人管教的丫头就是不知礼数,这里岂是你能大呼小叫的?来人……”
有人掀帘进入,却是眀鲤与哑巴。
“大胆!你们是何人?胆敢私闯进来……”
看台上瞬间吵闹成一片,只有孙葶烟不受影响,径直站起,向着唐娴快步走来,“这花不错,给我吧。”
耳边嘈杂,唐娴一句也听不见,她喉咙干涩,想快些与那个姑娘靠近,可脚下似有万钧重,她抬不动步伐。
终于艰难地往前挪动了一步,一阵浓烟突然从轻纱处卷起,有人尖叫道:“着火了!”
犹如突然掀开的蒸笼,浓烟上涌,带着刺鼻的气味极速将看台填满。
哑巴飞快抱起云袅,眀鲤快速来拉唐娴。
可唐娴在浓烟遮住双眼前看见了,孙葶烟也在极速向她走来,已经冲她伸出了手。
她不需要思考,大步一跨躲开了眀鲤,与前面的人撞在了一起。
“走!”一道微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唐娴被拉着在浓雾中穿梭,忽而脚下一空,她整个人坠落了下去,来不及尖叫,就已落到一艘画舫上。
画舫一**,游鱼一般从看台下驶了出去。
唐娴被浓雾呛到,捂着胸口咳嗽时,被人匆匆拽入了画舫之中,接着一杯茶水递到嘴边,她来不及睁开眼就被迫饮下。
温水入喉,她抚着胸口又咳了几下,睁眼看见面前有两个人。
都是十五岁左右。
一个是在看台上见过的粉衫少女,裙子高高搂在臂膀中,举止粗鲁地蹲在小窗旁,正警惕地查看外面。
另一个是小厮装扮的小少年,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唐娴呆呆地看着这两人,嘴唇颤动,无法发声。
小少年见她不动也不说话,生疏地站直了,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嗅见了自己身上的臭味,腼腆道:“为了弄烟,搬了好多狼粪,身上臭烘烘的——”
唐娴笑出声,然后抿住嘴巴,一把将面前脏兮兮的小少年拽入怀中。
小厮不是小厮,是个妙龄姑娘。
少女不是少女,是个矫健男孩。
阔别五年,当这对已十五岁的双胞胎再次出现在眼前,唐娴终于前所未有地肯定,自己从未被家人抛弃。
她紧紧抱住怀中人,觉得自己的哭相一定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