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
陸道蓮已經很久沒聽過有人這麽叫他了。
記憶中, 他生來就在上京寬宏鼎盛的昭玄寺長大,與寺裏收撿的孤兒一樣,無父也無母, 唯一不同的。
大概是他身邊總跟著一位師父。
他是教導他的長者, 也是他容納他在寺裏長大的監視人。
他予以他學識、教條、善惡之分,以極其嚴苛又不敢令他受傷的姿態, 矛盾而複雜地對待他。
這不禁令幼年的陸道蓮心生無盡疑惑,他問他, “我是誰?你又是誰?誰生的我?”
從他會識字說話起,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尋找答案。
然而對方並不告訴他, 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顆充滿危險而不自知的惡果, 有時候又悲憫他,悲憫得好似在麵對一條被拋棄的小狗畜生。
他刹那間明白, 所求答案和追尋這個問題是多麽愚蠢可笑。
他是誰,誰生的他又有什麽要緊。
他人就在昭玄寺,入了這裏, 就是這裏的人, 脫離紅塵,與俗世毫無牽連。
他的師父就隻是他的教導師父。
或許, 師父還有另一層身份,就是這個寺裏受人敬仰的方丈、僧正, 上一代國師?
能值得一代國師, 去到哪都得隨身帶著他怕他出事。
過去小小的陸道蓮, 在如今的他看來蠢笨滑稽,狡猾且不可一世地問:“我尊貴嗎?”
我尊貴嗎?
你連讓我磕著碰著都不敢, 可見我身份不一般。
這種想法隨著他長大,他通過這種方式來推測自己在寺裏應當是不同的。
直到有一年, 上京裏來了個北地的貴子,他周圍都是簇擁,家世不凡、衣著也不凡,他們偷偷從寺裏的後山潛進來。
在晏子淵吆五喝六地讓家仆跪在地上,供他踩踏爬牆時,陸道蓮早已站在了院內的參天大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