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秋水

第5章 辛夷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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儋州的雨慣來纏綿,起了頭,就沒有停的時候。雨絲裹了冷意,寒浸浸地往人身上撲,倒有幾分深秋裏的光景。

“公子……”

清鬆的聲音隔著門扇,模模糊糊地傳過來,被雨聲攪著,隻剩了頭兩個字。周瀲心神不在上頭,胡亂答應一聲,應付了事。

他在案前坐著,案上的宣紙鋪了半晌,一旁硯台裏墨已經半幹,筆在指間空懸著,遲遲落不下一處去。

樓下像是來了人,有清鬆支應著,鬧哄哄的動靜依舊掩不住。他歎口氣,索性將筆擱去一旁,起身去了窗閣邊。

窗開了半扇,風斜織著,雨絲揚進來,濡濕了半邊袍角。周瀲微微俯著腰,兩手撐在窗側,瞧著園子裏滿徑落紅駁雜,眉眼沉鬱,像是化不開的稠墨。

歸家至今,他同周牘都未見過麵。

周牘長居在另一頭的閑枕閣,他前日去過一回,卻被擋在了堂外。

那時,隔著半扇竹骨門,周牘問他,“想明白了?”

周瀲不答,隻垂著眼,朝後退了兩步,撩起長衫下擺,端正地跪在了青石磚地上。

堂中一聲茶盞落地的脆響,片刻後,周牘的聲音響起,語調沉沉,不辨喜怒,“那你便在此處跪著。”

“跪夠了,就回去罷。”

“不必再來見我。”

三月前的那一場爭吵,好似將他們之間十餘年的父子情份空耗殆盡,再不留一星半點。

堂外樹影婆娑,周瀲的背脊挺得很直,日光投上去,亭亭的,像是庭中經霜的竹。

園子裏仆從來來往往,從他身旁繞過,皆是斂眉屏息,大氣都不敢多喘。

數不清過了多久,周管家得著了信兒,顫巍巍地帶人趕來,硬撐著將人從地上扶起,攙著手肘送回了空雨閣。

青石堅硬,周瀲跪了大半個時辰,路幾乎要走不穩。回了閣裏,褲腿撩起來,兩膝之上皮肉烏青,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