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拂喚的那一聲不重,謝執身形微頓,像是才回過了神,隨意應了一聲。
霧嵐似的長睫合了一瞬,謝執將絹條攥在掌心,再睜開眼時,神色已同平時別無二致。
“你先前不是說做了山楂脯麽?”他微微偏過頭,隨意對阿拂道,“去拿一碟子來吧。”
“公子……”
謝執並未叫她說完,出聲打斷,淡淡道,“去吧。”
阿拂噎了一聲,抿了抿唇,隻得將未出口的話盡數咽了回去,低低地應了句“是。”
梯間腳步聲漸遠,阿拂下了樓,再過一會兒,從窗扇空隙中瞧見人影進了小廚房,謝執才慢慢收回了視線,複又垂下眼。
掌心裏的絹條經不得揉,皺作亂糟糟的一團,上頭的朱印紋路卻依舊清晰,半點汙糟痕跡也無。
禦筆朱批,果真與尋常筆墨不同。
謝執沒什麽情緒地想著,隨手掌了燈燭,將絹條湊去焰頭上,一燎即著。
火苗明明滅滅地映在他的眼底,青煙過後,褪不去的朱印連帶著絹條一並燒成了小撮黑褐色的灰燼。
灰燼在指尖沾了一點,謝執撚了撚指腹,隨意拿絲帕揩了幾下,丟去一旁,順手揮滅了燈燭。
信從京城而來,百裏加急,朱印箋封。
宮中異動頻頻,朝堂不穩,太皇太後久病初愈,對著今上閑談之間,又論起了舊事。
朝堂之上,已有人揣度上意,提及靖王返京之請。
皇帝……自然是坐不住了。
靖王身在儋州,山高水遠,暗衛的手再長,也伸不來此處。
此刻能用的,唯有謝執一人而已。
靖王謹慎多疑,鮮少授人以柄。當日謝執奉命來此,定下的計策也是徐徐圖之。
隻是瞧如今情勢,皇帝那頭,怕是沒這麽長的時間可等了。
謝執半斂著長睫,視線虛虛落在先前裝《快雪時晴帖》的匣子上,心中想的卻是方才絹條上那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