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的瀝寧, 縱然到了四月間,春日的氣息仍是有些微薄,午後沒甚暖意的日光透過紙糊的窗扇照進來, 令緩緩睜開眼的蕭煜驀然有些恍惚。
他稍稍側首, 便見一人正半倚在炕桌上,縫補著一件被撕破了口子的舊長襖, 她垂眸專注地看著手上的衣裳, 修長纖細的手指捏著針,緩慢地抽拉著棉線。
炕桌一角擱著隻缺口的粗瓷瓶, 瓶中插著兩朵小野花,嬌小粉白的花朵映襯著女子溫柔的眉眼,顯得她愈發妍麗明媚。
蕭煜一時竟有些移不開眼, 直到那廂似是感知到他的視線,緩緩抬眸看來,他才頗有些心虛般飛快避開了目光。
“夫君,你醒了!”蘇織兒眸光一亮, 霎時喜道。
見蕭煜半撐著要起身,她忙放下手中的衣裳,上前製止,“你別亂動, 你傷得很重,且得好生休息著。”
她這夫君也是命大,被尋到時半邊身子血肉模糊,流了那麽多血,幾乎沒了氣息, 竟也強撐著活下來了。
“你已睡了一天一夜了,劉大哥將你背下山後, 村裏給人瞧病的張婆說你大抵活不成了,是牛三叔將他藏著的一株幾十年的山參拿出來熬了,給你強灌下去,這才保住了你一命……”
見蕭煜薄唇微張,似是想說什麽,可卻喉間幹啞難以出聲,蘇織兒忙下炕自灶房倒了碗熱水來,墊高了枕頭喂給他喝。
溫熱的**入了喉,蕭煜的嗓子才舒服了些,他清咳了幾聲,想起昏迷前看到的一幕,啞聲道:“你進山做什麽?”
深山裏危險,而且前頭才遇了狼,她一個柔弱的女子,當真是不怕死嗎?
見他還有氣力蹙著眉頭質問她,蘇織兒不由得舒了口氣,看來他的狀況比她想像的還要好些。
蘇織兒當然怕死,比誰都怕,可她也怕,他就這樣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