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4章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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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大学时那场恋爱的体验,开头有多惊艳,结束就有多狼狈。

他们交往了一学期之后,有天男生对章若卿说每到周末寝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想组个团打游戏,哥儿们都说手指都挪不出来哪有空跟他打。

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章若卿是懂了。

她没有什么保守的思想,**一定要留到结婚,也知道恋爱谈着谈着,总会谈到**,虽然想到要与面前这个男生肌肤相亲,她说不上排斥也谈不上渴望,但他既然说出来,那她也就顺水推舟,自然而然接受。

是在校外 80 块一晚的小旅馆里,进去的时候老板连身份证都不查,曲折幽深的楼梯通进去,是更加曲折幽深的甬道,一扇扇房门整齐排列,挤出一束束整齐排列的光线,和一致单调的声音。推开来是一间只容得下一张大床的房间,显眼又张扬,像是在昭示只要走进这房间就理所应当在**消磨掉夜晚。

章若卿尽量表现得自然不局促,环顾四周发现磨砂玻璃后面是只有盥洗盆和抽水马桶的浴室,她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让自己洗好澡再出来,虽然他的理由用的是他喜欢闻她身体沐浴露的香味,可那明明只是很廉价的味道,8 块钱 500 毫升。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廉价。

看到他脱掉 T 恤准确地抛向椅背,露出结实健硕的胸肌,张开修长的手臂邀约她一起躺在**,弹簧一角深陷,她被他压在身下。

没有温柔的爱抚,情动的深吻,柔软的情话。

他准确地找到她牛仔裤的搭扣,连同**一起扯下来,扔到地上,金属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身体某一部分被他手指撑开,插入,抽出,越来越深。

章若卿身体紧绷蜷缩在一起,不适感席卷全身,她抓住他的手想让他停下,却被他拉开,架到了头顶。

借依稀的光,她看他熟练咬开**,撇开脸吐掉包装屑,那带有粘液的碎屑落在她身体,像被人无情丢弃的某种生物的壳衣。

她别过脸,让自己无视眼前熟练的他。明明他告诉过自己,他是第一次,在今天到来之前紧张、兴奋整整一周都在期待。

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他熟练得倒像是整整一周都没从**下来过。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的腿被折成奇怪的羞耻形状,她本能想要合上腿,又被掰开。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他继续指导她,像在水里指导她学会游泳一般。

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可当这句话被放置在**,突然间失去了它该有的节奏,韵律,俨然变成一句命令。

有些暴躁,有些怒气,有些不满。

章若卿在他身下随他的节奏无意识晃动,脑海里却想起那句话:

又高又帅,温柔体贴。

她不知道另一个被如此形容的人,在这种时候会是怎么的。

黑暗中,落下一滴泪。

她用手抹干,狠狠地抹干。

-

35 层全景落地窗的视野很好,站在窗前看星光点缀的江面,章若卿第一次觉出这座她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小城很美。

“在看什么?”方子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将一只高脚杯递给她。

“江景。”章若卿接过来,抿了一口,香气浓郁的赤霞珠,跟她今天的唇色很配。

“上周下了初雪,那时候更美。”

章若卿回头,看见他闪烁的双眼,两人心照不宣笑起来。

上周就是他在车上发出邀约,而她以不方便为由拒绝的那一次。不过,成年男女交往都会为对方留下一个可大可小的豁口。

那时,她虽怔忡片刻,还是说了句,下周。

这整整一周里,她如常工作下班,约定不能说被她全然抛掷脑后,但也不敢拿出来细细计较。谁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左不过临时起意,也许背过身就抛去九霄云外。虽然不像是手里握着潘多拉魔盒,打开就万劫不复,但能称得上是颗烫手山芋。

当周五他打来电话时,章若卿刚跟同事虞欣苒约定好下班去吃城东新开的一家泰国餐。

“刚跟同事有约。”她如实相告。

站在银行二层休息区外面的平台上,她裹住冷风等待电流里他的回复,瞧见光可鉴人的玻璃反映她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睡得好的缘故,她穿着“道袍”似的黑色防寒服竟然也有几分颜色。

“地址?”电话那头在问。

她短暂失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吃完我去接你。”他继续说。

挂断手机,盯住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短短不到两分钟,她竟然像是在七月正午的阳光里滚过一圈,手心里覆上一层汗。

按照常理,不应该在她说有约时,他就应该挂断电话或者客气一点说那么改天。她突然觉得他是不是也跟这天气似的,被冻傻了,不然怎么会如此耐心地对待一个拒绝他两次的女人。

城东的那家餐厅人满为患,等坐进去点完菜已临近八点。

虞欣苒一道一道细细品评,饭桌上滔滔不绝,而章若卿却吃得如囫囵吞枣,连酸辣的冬阴功汤都没细尝出半分酸辣。

全程频频看向窗外,马路对面那辆扎眼的不知何时出现的车子。

也许是见对面的人心不在焉,虞欣苒也自觉加快了速度。

等位两小时,吃饭半个钟。店家最喜欢的莫过于她们这样的顾客,微笑给打了折上折。

章若卿也觉得愧疚,争抢间付了账单,明明是自己提议的,却无意扫了别人的兴,两人约定下一次找人少的时候再来。

送走虞欣苒,章若卿朝对面走过去。

见她走过来,方子聿下车替她打开副驾的门,她以为他会揶揄几句,因为刚刚她明明看见他下车跟自己打招呼,而她碍于有旁人在对他视而不见。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在询问她愿不愿去自己家后,就安静开车,将她带到眼前的 35 层楼中。

黑色防寒服被他挂在玄关,里面是她下班前临时换上的白色针织打底衫,从更衣室柜子最深处找出来,挂烫机刚修平了褶皱,可仍旧一股陈旧味,幸好跟同事借了一支香水,细细喷洒在双肩,归还回去的时候问了它的名字,叫做午夜飞行。

此刻,白木香的辛辣味已然散去,包裹她的是淡雅甜麝香和檀香,不似从前那廉价的 80 元 500 毫升沐浴乳的味道。

她觉得这味道跟今夜很配,高悬在半空中的飞行,极不真实。

“泰餐好吃吗?”他背靠玻璃窗,面朝她,轻碰水晶酒杯。

“还不错,只是新店人多有些拥挤。”

“可我感觉味道不怎么样,都没有闻到辛辣味,反而很香。”他说完突然凑近,吸吸鼻子,在她耳边笑说。

“很香。”他又轻声重复一次,双手环住她的腰,稍稍往自己那边扣了扣。

成年人之间好多话语不用说得那么一板一眼,章若卿仰头喝完杯里的酒,随手放在一旁的立柜上,“在这?”

游走在她身后的手顿了顿,继续往上攀升,“也可以,外面看不到里面。”

可如此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她内心无从接受,摇了摇头。

他抱起她穿过客厅,转进走廊,章若卿伏在他肩膀,留恋最后一眼今夜无波无澜璀璨的江面,不知道下一次再看见,会是什么时候。

好景,总是不常属于她的。

就像眼前的人褪尽衣衫,俯身将她衣服推高,香气完成最后的飞行,落向地板,悄无声息,夜从他眼中落下,落到她身上。

她也觉得这般好景更像是种虚幻。

身后是柔软似水的丝绸床单,身前是他温柔的安抚,手指攀援抚平她肌肤每一寸不安,原本整装待发似要面临一场恶战,却不想被春风化雨。

她绷紧的四肢终于缴械,摊成一汪水,他要什么形状她就变成什么形状。

能感觉出他是很懂技巧又有十足耐心的人,研究她身体敏感的地方,不失温柔又饱含热情的抚慰,她柔软地发出一声轻吟,是一种讯号,他终于结束前戏,如箭离弦。

她也意识到,还是不受控制身上发出一阵颤抖。

“很久没做了?”他说出到**后的第一句话,不戏谑,颇真诚。

不能示弱,章若卿告诉自己,抬高双腿缠上他的腰。

被她的举动逗乐,他笑了出来,而后严肃正经将她一腿推高,调整姿势,他停在那一处ʟᴇxɪ,给她时间同时也留意她的反应,发现她一直盯住头顶那种明亮的吊灯,他伸手准备揿灭所有光源。

“别,”她轻声阻止,“我想看看。”

灯光能给她安全感,能看清眼前人的面孔而不至于害怕恍惚,能明白眼前的人并不只是将她当成欲望的宣泄口,她也是被珍视的,就算他们之间开始得莫名起来,也不知以后会怎样。

慢慢,慢慢,有节奏,有韵律,没有“打开,合上,打开,合上”,没有指令,没有怒意,只有温柔的本能和敏感的神经,在告诉她,听这声音多美妙,一点也不廉价。

她伸手攀住他的后背,在短暂分神中又想起那句话:

又高又帅,温柔体贴。

原来是这样的,这时候的他原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