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回答,程諾文表情可謂精彩紛呈,完整演繹從震驚到受傷再到咬牙切齒試圖理解的自我消化過程。
他鬆開手,放丁昭自由,牙齒裏擠出不情不願的一句,“我明白了,你沒有完全原諒我。”
嘴上說明白,程諾文心不死,硬著頭皮開始對丁昭分析:“但你肯和我做,總歸沒那麽討厭我了。還沒的意思是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對嗎?”
丁昭平靜道:“我需要再想想。”
“想什麽?你有想不通的我可以幫你一起想。”
“‘長期關係走到最後,會給對方看到很醜陋的東西’——你自己說的,我引用一下,現在想,其實還挺有道理。”
這小子記性也太好了,不該記的一個個記得緊緊。程諾文恨不得穿越回那時候將這段狗屁不通的話從丁昭腦中刪掉,他撐起身體,給自己找台階下:“我醜陋的一麵你都看過了,我沒什麽好擔心的。”
“我還沒給你看過我的。”
程諾文脫口而出:“你當時進CO2那麽笨我都忍了,還有什麽我忍不了的。”
說完覺得不妥當,立即改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當時不是笨,你是無——單純,嗯單純,單純多好。”
丁昭搖頭,說你不用美化,“我那時候是笨,跟著你學到很多,發展長期關係確實充滿挑戰,我暫時還沒這個把握,這是實話。”
你是對我沒把握吧!程諾文最想問這個,又怕問出來丁昭會用那雙真誠的小狗眼對他晃一下,老實說對啊。
更怕對方來一句:也不止你一個。
丁昭身邊的狂蜂浪蝶可以集郵了,抓是抓不完的。程諾文一時語塞,隻能奮力揣測丁昭心思:那昨晚算什麽,麵試?回想自己表現,絕不算差,甚至稱得上挺行的。作為麵試官,丁昭也默許了他的很多冒犯,那種姿勢都(蒙著臉)擺出來了,還在自己手裏she了那麽多次,兩人的這趟身體探索可謂非常成功。
從無到有的距離,他跨過了,現在是9到10的衝刺階段,更加不能懈怠。程諾文思考過後,終於說服自己。工作有試用期,做情侶怎麽不行?他有過劣跡,個人信用不良,哪怕已經通過行動證明自己願意交出真心,但換到丁昭角度,仍對他懷有顧慮很正常。
以前丁昭總是不求回報地付出,直到掏空自己都不懂停下。那麽現在他變得自私些,貪心些,隻一味接受也好,程諾文願意重新為丁昭填補他的世界。
雖表現尚可,但若想轉正,還望繼續努力。這是丁昭給他的評語。程諾文素來鍾意挑戰,有人給他定個高目標,同時示意前方有路通行,邁步反而更有動力。
給自己洗過腦,程諾文趁著丁昭找衣服的間隙,從背後襲上對方,“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什麽?”
“下次我想**需不需要和你申請?”
氣息故意留在丁昭耳垂,那裏一晚上被程諾文用牙齒磨來磨去,眼下又紅又腫。
這麽簡單的問題還問?丁昭熱起來,沒好氣地說:“自己想。”
程諾文的確有自己想法,心情轉好。他放開丁昭,摸出手機打字。
兩分鍾後,丁昭收到程諾文的信息。
本人程諾文,申請現在與丁昭**。原因:想做;次數:1-2次;時長:45分鍾起。收到後請在5分鍾內回複,如無,默認接受。謝謝。
丁昭睜大眼。要不要臉啊,當下brief呢。
他滿頭黑線看向程諾文。對方模樣坦誠,絲毫不尷尬,真心實意認為自己做得相當到位。
“次數和時長你要有意見,我可以配合再修改。”談判是阿康的本能,程諾文提示。
丁昭臉色陰沉地按手機:駁回,你做夢。
程諾文了然:“那我晚上再發。”
丁昭正無語,突然門開,奮鬥一早上的小狗終於成功突破程諾文頂住的那把椅子,擠進來汪汪大叫。
程諾文下床趕狗,叉燒躲過去,繞到丁昭腳邊巴巴看他,生怕丁昭哪裏磕了破了。小狗的世界觀認定丁昭和自己一樣,不聽話被程諾文打了。它偷聽一晚,裏頭聲音真的很響,爸爸那麽用力,肯定打得到處痛痛。
它看丁昭,一人一狗暫做無聲交流。結束後小狗一個折返,跑到程諾文麵前,對他怒目而視,仰頭一通幹嚎。程諾文被它煩得實在沒辦法,隻好套上衣服先出門遛狗。
小家的生態圈平衡也是一門學問。周末程諾文申請不斷,丁昭一概不理,隻在身體接觸的距離上做了放寬,但可以碰到什麽程度,全憑摸索。
新難題有待攻破,值得程諾文煩惱一段時間。周一上班,丁昭剛坐下,郝思加就遮著鼻子,離他八丈遠。
你倆睡過了?難怪周末找人都找不到。郝思加環顧四周,確認沒外人在旁後,壓低聲音問丁昭。對方也不否認,好奇問你怎麽看得出來。
郝思加揮揮手,說荷爾蒙激增之後人的狀態不一樣,一聞就知道。他說完見到丁昭翻包,立馬警惕道:“我不收結婚請柬。”
丁昭被逗樂了,說不是,他和程諾文還沒發展到那個關係。
郝思加大感意外,說你不是保守主義?睡一覺還不確定關係,不像你的作風。
“如果真的開始,我還要做些準備。”
丁昭如實說,想了想又補充:“但做得好,稍微給點獎勵不是應該的嗎?”
好笑,郝思加想象程諾文蹲在那邊等丁昭招手的畫麵,對朋友刮目相看,“Nate能接受?”
“他自己會消化的。”
郝思加掐指算時間,程諾文搬進丁昭家也有小半年了,忍是真能忍。他盯著丁昭半天,突然開口:“訓狗學起來難嗎?”
“靠練習,不過前提是你要有一隻狗。”
“我有啊。”
丁昭笑笑,沒接茬。郝思加不死心,桌下踢他逼他傳授經驗,丁昭隻好拆解兩招,比方說麵對不聽話的狗你該如何如何。郝思加聽後若有所思,說懂了,我回去就試。
後來丁昭問起教學成果,郝思加抿緊嘴不肯答,手機上倒是莫名其妙收到白睿德一條信息,沒頭沒腦和丁昭說句謝謝。
訓練這種事也看天賦,他拍拍郝思加,慢慢學吧。
兩人閑聊幾句,拐回工作。BD這邊壓力暫緩,江天禹的項目初步敲定,隻等過完合同流程。業內有消息靈通人士收到風,alb泡泡都有討論,不過更多還是對於CO2走勢的猜測。
——聽說他們今年內鬥挺嚴重啊,合夥人互看不爽,業務都割裂成兩塊了。
——我朋友CO2做文案的,上個月和組長一塊離職,說上海老總扣著不給錢,隔壁轉去香港GM組裏的幾個阿康倒是混得風生水起,人比人氣死人。
同行偏愛聆聽八卦,在有關CO2內幕的泡泡下麵聊得熱火朝天。
夾縫中,某個不起眼的小泡泡提問:最近常做噩夢,睡眠太差,是不是該去看醫生?
收到回複寥寥,基本都是廣告人晝夜顛倒,這種情況正常雲雲。
有條評論中肯:發噩夢是不是心不安?有心事自然睡不著。
題主回複:確實是。再無其他,該泡泡很快被其他熱門話題淹沒。
CO2結構不穩已是不爭事實,幾周來人事收到不少請假郵件,基本都隻請上午半天,一看就知道有群心思癢的人紛紛在外邊麵試找下家。主管將消息告訴喬蓓,老總歎氣,說批吧,總不能捂著他們不放。
她有更棘手的事情需處理——手上的業務板塊剛有起色,史蒂芬與夏東尼又跑來上海。此次兩人勢頭洶洶,顯然不是再一次考察市場。
喬蓓有心理準備。他們三人合夥,她雖是CO2上海的首席執行官,實際占股最少。這大半年以來,史蒂芬夥同駱家安搞的那些操作,最終目的無非是想以能力有限的名義趕她下馬。
唯一關卡在夏東尼這裏。他是最大股東,遇事有最終話語權。史蒂芬此前按兵不動,難說是否在做夏東尼思想工作。這點Kate早與她有過分析,老友幾次三番勸道:我可以幫你遊說Tony,我們畢竟……Beth,這種關頭管他大小,什麽牌都要打出去了。
喬蓓卻握緊手牌。這次兩名合夥人來滬,她態度平和,表示歡迎之餘,主動提及駱家安的專組成績亮眼,某集團出了名難搞的千萬大單都能收入囊中,足見其功力匪淺。
史蒂芬傲慢中幾分忌憚,並未借坡下驢。喬蓓笑一笑,心想某人消息還挺準。
她不再多刺探,明麵上招待周全,隻在私下出動Kate約出夏東尼。敏感時期,夏東尼本不願單獨與喬蓓見麵,結果去到Kate家看見對方,大呼上當,溫言埋怨Kate你怎麽騙我呢。
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喬蓓運用最妥當,但涉及具體商談,她還是讓Kate回避,對夏東尼說我不是和你打感情牌,要想和你談感情,現在坐你對麵的該是Kate不是我。CO2這麽多年下來,我沒有虧待過你和史蒂芬,去年業務不穩定,史蒂芬想伸手來上海,你沒阻攔,我知道是因為你也懷疑我,對我信心不夠。
夏東尼冷靜說Beth,我是生意人,自然追求利益最大化,誰能做到這點我支持誰,這不是什麽秘密。
史蒂芬做的那些小動作我就不說了,你是睜隻眼閉隻眼,隻管看數字的,我也不會怪你,可是史蒂芬的野心不可能隻到踢我出局這個層次,我就是他拿來試手的。說句不中聽的,東尼,我對你沒有威脅,最多是讓你賺多賺少的問題,但史蒂芬為人如何你比我清楚,今天他搞我,明天他就能搞你。
夏東尼不語,許久才說我們不應該談這個。
喬蓓攤開手,好不談,你要的是錢,這兩年金融行業不景氣,你外麵那些投資不怎麽樣,窟窿補不上,我懂的。
夏東尼知道是哪位泄密,長歎一聲:還說不打感情牌,Kate這張鬼牌你是直直往我頭上拍。
他對麵的頭狼流露笑容,說東尼,你有一票否決權,我也隻要這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