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手上最后一口酸奶冻, 桃桃先溜了,“太热了我回去歇歇。”
“老大,盛夏的账本厚了三分, 今年的银子却没多多少。”周武挪开一步站在萧沉晗跟前,沉浸在经营盛夏的辛酸里,越说越来劲,“淮南雪灾咱们投进去那么多银子,什么时候能回本啊。”
萧沉晗被周武挡着,没能跟上桃桃,冲着他冷笑,“没人能管是吗?”
“将你一半的月钱拿出来分给——”
他话没说完, 周武哇哇认怂,“错了错了, 老大真错了!我能管我能管, 哪儿需要您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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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回到后院里, 刚松口气,几个丫鬟立刻望过来, 不远处也有不少门窗吱呀的声音, 整个后院上头都罩着一片阴云。
反正也都躲不了, 桃桃干脆让兰卿她们几个去了花厅, 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七, 咳, 王爷说要送你们出去,你们怎么那般害怕?”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悄悄盯着兰卿, 兰卿踌躇,选择了实话实说。
桃桃苦恼, “可我们真的不喜欢这么多人伺候。”
别说她在许家,就是在皇宫里的时候,顶多也是让几个宫女嬷嬷打扫打扫房间,小七更是不让人贴身,偶尔皇上离他近了他都会错身离开。
她话音刚落,丫鬟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王府的几个丫鬟眼底流露出惧怕,“求王妃开恩!!”
桃桃赶紧让她们起来,声音尽量轻和道:“兰卿,你喜欢做什么?”
兰卿一愣,没明白王妃的意思,桃桃举例,“比如针线?或者账房?”
“回王妃,兰惜最擅理账。”兰卿指着面容有些寡淡的丫鬟,桃桃望过去,果然一张理科学霸脸。
兰惜迅速接道:“在内司局时,奴婢整理过十年的烂账旧账。”
桃桃来了兴趣,问她鸡兔同笼的问题,兰惜只思索了几秒,就答出了答案。
有兰卿介绍,桃桃把她们四个技能都了解了一下,果然都有自己的本事,她道:“你们一定要留在王府吗?”
跟王妃闲聊天似的问答了半晌,她们都放松了很多,闻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桃桃理解了,也找到了怎么对她们的法子——把她们当下属看。
世袭的亲王府对百姓来说可是顶尖公司了,他们要留下简直正常。
伺候王府的人是她们的晋升的渠道啊。
桃桃对兰卿道:“你既然喜欢管,就要将王府管好,府上众人皆由你安排,府里有窥探,行为诡异的,都要及时报给我。”
放现代,兰卿绝对是高级学院毕业的全能管家。
四个兰皆高兴应下,桃桃准备离开,又看见那几个年纪小的缩在一团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兰卿几个二十几岁,这几个却只是小屁孩。
她蹲在她们面前,“你们也想留在王府吗?”
她们忙不迭地点头。
桃桃心软,当初她去许嘉星院子时也就这般年岁,“这么小能做什么事。”
“你们四个姐姐愿意留在王府也就罢了,这样,我送你们去念书,日后是去是留,等你们长大了自己决定可好?”
身后,兰卿庆幸地看着王妃的背影,她来之前想过许许多多种可能,在陈家还私心里觉得王妃冷情,没想到王妃竟是这般的心善。
处理完丫鬟们的事,桃桃松快了一大截,兰惜凑趣道:“王妃,您的嫁妆昨日都送到库房了,可要去看看?”
看宝贝?桃桃当然点头。
王府的库房在西侧,门上挂着硕大的锁,桃桃一进去就看到最显眼处放的金灿灿的冠笄,旁边零散的几个小包袱,最里头还挂着几件遮住的衣物,都是自己让小七保管的东西,和旁边昂贵的玉器花瓶格格不入。
桃桃:........
羞耻地从那些东西上移开眼睛,桃桃扫过里面几十个箱子,“都打开!”
她一个一个看过去,全是好东西,兰惜昨日只是跟着添上册子,今日跟着王妃一起看过这许多,也惊叹这庞大的数量。
她原以为王妃会选几个带走,没想到桃桃看了一圈后只是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就让人都出去了。
萧沉晗甩掉周武回到后院时,桃桃正站在库房里,背对着小七,听到他的脚步声,冷不丁地问。
“闻到了吗?”
萧沉晗:?
“金钱的气味!”
萧沉晗笑了,走上前站在桃桃后面,看到桌上昨晚取下的耀眼凤冠,正和跟金灿灿的冠笄放在一起。
萧沉晗忽地道,“......当年没能赶上你及笄,你可怪我?”
桃桃知道他是去陪了太后,摆摆手,“这有什么。”
萧沉晗还是盯着冠笄,桃桃转身抱住他,小声道:“其实,在我心里,十八岁才是成年嘛。”
结果他们现在就结婚了。
她看着萧沉晗眼里的歉疚,“你要是可惜,今年再过一次呗。”
萧沉晗低头吻住她的头发,“好。”
两人在家腻歪了两天,一步都没出去,第三日,终于收拾收拾登门回家了。
坐在马车上,桃桃还很囧,“真要带这些东西吗?”
萧沉晗略微紧张:“可是少了?”
桃桃:“不少......”反而太多了,这简直能抵她爹和她哥十年的俸禄啊。
她娘一定会惊呆。
萧沉晗隐约羞涩,“山下的阿婆说,成亲后要讨得丈母娘的欢心,才能夫妻和美。”
桃桃揶揄,“那她还说什么了?”
“......对媳妇,要嘴甜。”
桃桃笑得肚子疼,在小七的俊脸上亲了一口,“你最甜了!”
他们的马车是是黝黑的石木制成,比旁的马车都要高大,在京城街道出现时,瞬间被不少人认了出来,一个带着帷帽斗笠的少女不禁停住了脚步,她周身温和柔美,身边的伙伴叹道:“你看她,七品官家的女儿一跃成为王妃,咱们若是碰到了还得行礼。”
霍清音回想着昨日看到的盛景,她复杂地看着车马消失在街角,这就是七王妃...不,安乐王妃?
明明是满京城人人称奇的姻缘,霍清音却总是隐隐觉得不对,就好像——好像这两人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她站着发呆,朋友推推她,“走吧,你该回家了。”
霍清音收回眼神,迈步离去,朋友向往道:“但比起风头,还是淑贵妃最盛。”
霍清音疑惑,“淑贵妃?!
“是呀,就是大将军许恒虞的妹妹,人家可......”
“她,还活着?”霍清音的声音陡然尖戾了几分,吓得朋友一哆嗦。
“你说什么呢!”
霍清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我昨日洗衣裳,有些累着了,说话有些乱。”
“你还洗衣服呢!不怕伤着了手。”
朋友了然地摇摇头,“我是想说,这次选秀,依照你的容貌,定然比我入选的机会大。”
“说不得能和淑贵妃比比呢。”
朋友盼望了会儿宫里华贵的生活,继而又担心道,“我找人打听了,以前进宫的家里都至少是五品官,你说咱们要不要进宫啊,那么危险。”
霍清音忧愁道:“是啊。”
在她偶尔疲惫极时,闪过的回忆里,大将军妹妹似乎早就葬身火海,现在她分明好好的,难道真是她脑子出问题了?
霍清音跨进巷角昏暗的家门,皇宫水深火热,她摸着自己从小被人夸耀的脸蛋,若不能得宠,她能应付的过来吗?
若是不能,岂不是要孤苦地在皇宫熬上一辈子......
家门里头一个背后小娃娃的女子大声道,“快去,你弟弟饿了,给他喂饭去,喂完把锅碗洗了,另外隔壁芸娘子昨儿让你做的染膏做好了吗?,人急着要,你送去说不得能多得几个铜板。”
霍家一共八口人,霍清音是三女,爹爹是个夫子,家里做点卖酒的生意,年前县城的官老爷给了他们一大笔盘缠,让他们立刻上京,到了之后,才隐约知道是为了选秀的事。
她娘几句话把家里几个人指挥得团团转,“京城什么都贵,省着点花!”
霍清音:......我还是进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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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里,秦穗早早地就把一家人都叫了起来,陈忠和陈青云今日都告假,严阵以待安乐王的驾到。
一进门,陈忠就领头要跪下磕头,被萧沉晗一把拦住,“岳丈不必多礼。”
秦穗暗自开心,王爷竟叫他岳丈,真的丝毫不嫌弃他家地位低下,她连连邀请,“王爷请进,我备了好几种茶,不知道王爷爱喝哪些?”
萧沉晗看了眼桃桃,“牛乳茶。”
一个男人怎会爱喝这甜丝丝的东西,必然是将就这娇滴滴的女儿了!
秦穗横了眼姑娘,心里一点没生气,“好,就让她们上牛乳茶。”
知道王爷疼女儿,秦穗自然了许多,热络道:“王爷爱吃什么?我从前管着厨房,什么都涉猎些,你尽管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菜。”
桃桃牵着小七的手,冲他做口型,我说吧。
在马车上萧沉晗在她的威逼利诱下结巴地承认了是怕秦穗不喜欢他,桃桃怪叫,秦穗怎么会不喜欢小七,她娘——也是颜控啊!
果然,秦穗越看越满意道,“长得真俊啊!”
他们身后,王氏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爷对小姑子事事顺从宠溺的模样,哪有半点她臆想中嫁入皇室事事委屈求全,战战兢兢过日子的苦样。
她听着婆母说什么王爷都应好,又瞅见满马车的宝贝,心底里忽然动了丝念头。
下午,桃桃被秦穗的车碾过,带着小七迫不及待地离开,他们走后,王氏咳嗽着来告知,说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相处去看看郎中。
秦穗神色莫测地让她出去了。
半月后,王氏做了件让秦穗下巴都掉地上的事,她稳住心神,尽管家里两个男人都出门上朝了,但她还是单独把王氏叫到了自己房间里,张口就道:“跪下!”
王氏咽咽口水,强撑着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秦穗一拍桌子,“跪下!”
王氏不甘不愿地跪在地上,谁料秦穗接下来的话吓得她后背顿时散出一身冷汗。
“给自己妹夫纳妾!你竟也做得出来!”
王氏腿软地坐倒,母亲怎么会知道,她,她只把这事情告知了妹妹啊。
秦穗怒气冲冲:“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氏咬着牙,死不开口。
一开始,她只是想救救自己家,父亲被人排挤,丢了官位,这些于本来就是于王爷的小事,动动手指头就能成,自从知道王爷跟夫君交好后,她躲着陈青云悄悄拜托王爷身边的公公,王爷没犹豫就答应了,不仅让父亲重回官场,甚至还狠狠惩处了那一小帮贪污的恶人。
当时她也是感激小姑子,一家人有王爷的保驾护航,再不复当初那般艰难。
可是见过王爷对小姑子百依百顺的样子后,她心渐渐就打开始不平衡了,胆子也越来越大。
这夫君的妹妹怎么比得上自己的亲妹妹。
王爷连平民出身的桃桃都能爱惜,妹妹好歹是官宦家的姑娘,王爷若愿意纳妹妹为妾,那才能实实在在地拿些好处。
秦穗看王氏还是不服的样子,只觉得打听到的事让她都无言面对女儿,不禁怪起了介绍的媒婆。
当初陈青云娶亲就娶的特别急,那家姑娘在京城持家有道,她打听过确实也是个好的,因为她家落寞了,再拖着晚娶会儿只会在家里继续受苦,她那家徒四壁,窗户都漏风,住的很差了,所以秦穗十月定亲,正月就把人娶进来了。
“我是瞧你也是官宦家的女儿,家中落魄也与你无关,才让大哥儿娶你,没成想,你心眼竟歪成这般。”
王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爷又不在乎家世,她妹妹那么懂事听话,“儿媳只是想着,她将来能出来给王爷做个婢女也好,难道就让我看着妹妹草草嫁给农夫吗!”
秦穗叹气,本来想这姑娘出嫁花销全从陈家走,平日偶尔对掏婆家补娘家也没审美,算全了她尊敬文人的心思,现在,想撬她女儿的墙角,没门!
“你进门两年肚子都没有动静,不如我先给大哥儿纳一房妾?”
秦娘子这话只是吓唬她,王氏虽还诞育生育子嗣,但她没心思看儿子房里的女人斗来斗去。
王氏吓得连连保证,绝不会再做。
只要她能死了心思,秦穗也不愿意闹大,没打算把事情告诉儿子丈夫,她威胁地看了眼王氏,眼中从前对她身世的怜惜也没有了。
王氏失魂落魄地回去,慢慢地从害怕中恢复,等晚上丈夫回来了,她忍不住地哭,知道丈夫为人古板老实,重情重义,开始诉苦道:“我也是怜惜妹妹,你说她才十四,就要草草被父亲嫁出去......”
陈青云没有攀附王爷的心,根本听不出王氏的话外之音,嗯了一声就睡了。
气得王氏牙痒痒,在**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打算明天去看看妹妹。
谁知第二日起,秦娘子就开口身子不适,要儿媳留侍在家,另外家里许多琐事也交给她了,不是特别重要,但都是磨练人的,这些事本来就该给她,但王氏想先怀个孩子,怕会累着,就托口身子不舒服,秦娘子便自己揽了去。
陈家只买了两个丫鬟,一个伺候老爷,一个伺候王氏,秦穗一直说自己身子骨还好,不需要丫鬟。
因此这回她若是装病不舒服,就得回屋躺着,只要好了,就得继续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再也没时间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