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开画铺?!”
正吃着点心的俞乐听闻惜悦欲将码头的摊子转开至皇城,不免有些惊讶:“开铺子和支摊子可不一样,尤其在皇城这种地方。且靠你一人作画只怕供不应求, 这可是太辛苦了!”
凭惜悦的画技自不担心生意问题, 反该担心生意过于红火。
有钱赚谁不喜欢,比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俞乐更喜自食其力。可若为了赚几个银钱累着惜悦,她断是不同意!
二姐姐有些激动, 并不认同的样子,惜悦眨巴眨巴眼睛:“谁说仅我一人作画,姐姐们也可以啊!”
方才她们同去画铺逛过,里头画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她们几个姐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姐姐们画技虽不如她, 却都是不弱的,不过画些小石头小贝壳, 难不倒她们, 顶多速度慢些, 无伤大雅。
画铺卖的是创意, 胜在画作新颖独特,对于画技的要求反在其次。她可以先打好底稿,由姐姐们去着色。到时候在价位上以品质定价, 大家凭‘实力’购买。
惜悦脑子转得极快, 自有了主意便将后续的一系列问题在脑中捋过一遍, 思路清晰严谨,条理分明, 只待一切准备就绪便可开业大吉。
哪知俞竺也并不看好此事,柔声劝慰:“皇城不靠海, 石头与贝壳的供应也是问题。”
“这个不是问题,我来解决。”
开口的是俞沐,他正慢条斯理剥着水煮花生,耳边是惜悦吃花生时,嚼得咯嘣咯嘣脆响的声音。
他清楚惜悦不安于现状的性子,来至皇城后,过不了多久定要打起主意。故而尚在渔村时,他便请村人帮忙打捞石头和收集各种贝壳,来皇城时便已乘载一船,足够惜悦画上半年的量。
俞沐同村人交代过,每隔五个月便送来一船,这也是他对村人的照拂。
府里特意建有一座院子,用以作画和存放贝壳、石头等物。
至于铺子和伙计,他早已备好。
惜悦得知此事后,星星眼放在阿兄身上便不愿挪开。
怎么会有如此可心的人呢?面面俱到,样样称心。这般体贴入微的人是属于她的,想想都慰贴得很!
想嫁。
有阿兄在她还要脑子作甚?
既俞沐已开口,其他姐妹便不再质疑。坚信有阿兄的支持,不过一间画铺罢了,不难。
几人开始商讨如何分工协作,都是有过经验的,对于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了然于心。此时她们满是干劲,哪里还有继续闲逛的心思。
唯有俞竺静默在旁,寻到机会方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温和柔软:“日后我恐无暇顾及画铺,无需算上我。”
她实在无法想象出嫁后会是什么境况,到时只怕分身乏术。妹妹们为画铺辛勤劳碌,有所收获自是理所应当,不劳而获之事她可不做。
惜悦的画作在码头便能卖出高价,更遑论在皇城售卖,到时只怕千金难求。不夸张地说,她一家画铺的营收便能顶上人家十几二十间铺子的营收。
她怎可占此便宜?
几个妹妹闻得此言皆皱起眉头,让她们把阿姐排除在外,那是不可能的。
她们姐妹一条心!
“说什么呢!”惜悦凶巴巴开口,接着摆出一副义愤填膺、强做坚强,却又仿佛即将被抛弃的可怜样儿,委屈的埋怨道:“无论何时阿姐都不许同我们见外。我知阿姐嫁为人妇之后只怕有诸多身不由己,我也不敢过多打扰,你只得空时帮咱们理理账便可。我们姐妹三人忙于作画,哪儿有时间管账。咱们姐妹几人唯有阿姐做事最为细致妥帖,这账你不管谁管?”
言罢,直接一把帽子扣过去,气呼呼地骄哼:“你就是不要我们了!”
俞竺有些哭笑不得,怎就是她不要她们了?自己不过是希望她们能多些银子傍身,成亲后手头宽裕了,行事也方便些。
可几个姐妹又如何不是这般为俞竺着想。双方各执一词,不肯让步。
最终还是俞沐扛下了所有。只听他轻笑一声,伸手捏捏惜悦的脸颊。原本鼓着腮帮子的惜悦一下跟泄了气的球儿似的,圆鼓鼓的眼睛瞪住那只作乱的手,小手一拍,娇嗔一声:“干嘛呀!”
没看见她们正在探讨人生大事吗!
方才俞沐只是觉得惜悦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可爱极了,这才没忍住出手捏一捏肉乎乎的脸颊儿。被小丫头一番瞪视,他只好收回手转而看向俞竺,仍然笑得一派温和。
“竺儿不必忧心,不会有什么身不由己。你的夫家会视你如珍宝,你仍可保有自我,做自己想做的所有喜欢的事。”
语调轻柔的哄着这个自小便懂事得叫人心疼的妹妹,她尚不知夫家人选,忧心是必然。
他的妹妹们今生只需为自己而活。
俞沐在姐妹几人心中一向说一不二,威信满满。他一经开口,众姐妹好似得了定心丸。惜悦立刻点头如捣蒜,煞有介事对俞竺说道:“阿姐乖,听话。”
像在哄调皮的小娃儿,分明她才是最皮实的那个。俞竺见她小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这事便再无疑议,直待将细节探讨完毕,几人便迫不及待归至府中,窝在一起作画。
翌日,巳时方到沈康之夫妇便登门拜访。今日正直沈康之休沐日便同夫人一道前来,他虽知晓祈将军便是当年的沐小兄弟,但自己不过一月前方才升迁,二人至今尚未会见。
若非七年前沐小兄弟给过自己警示,只怕他早几年便陷入朝堂纷争,一不留神可就全家覆灭。今得户部尚书之高位,定然也是得沐哥儿在皇上面前举荐。
不说今次的举荐之恩,尚在沿淮镇时,若无沐哥儿的壮举,自己哪有那许多功绩在身,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成为皇官。
得知沈康之到来,俞逞和俞沐自当会见。黎皖姝有诰命在身,魏氏需遵礼制行礼,各自寒暄后便开始闲聊。
近几年两家虽未曾见面,但一直保持着联系,今日相见自不会拘谨。因着对方家中是何境况都心里有数,故而无需过多问候,魏氏聊了不大会儿便切入主题:“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想同你们商讨一下小一辈的婚事,不知我们何时来提亲妥当一些呢?”
“今日便可。”
回答的是俞沐,黎皖姝心头微讶,但并未表露于色,而是顺着长子的话向魏氏微笑着淡淡点头。
却是在心头埋怨长子过于心急。知晓他想早日迎娶惜悦的心思,但这般仓促处理长女的亲事,她不免对俞竺心生愧疚。
却不想还有更令她惊讶的,只听俞沐又言:“三个月后便可成亲。”
这下黎皖姝有些绷不住了,笑容微僵,过了些许时候方才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魏氏喜在心头,她自想早些将俞竺娶进门,他那长子早便急不可耐。
她那么子沈沢这下该死心了吧!
虽说多有不忍,但长痛不如短痛,人家俞家看上的是锐哥儿。且七姐儿可是祈将军的童养媳,俞家视她如珍宝,沢哥儿断是没有丝毫机会的。
可这道理不管她同沢哥儿说过几次,他仍是不肯死心,几年来没少偷跑去买七姐儿的画作。偏是认为七姐儿是受家人所累,不得选择自己所好,兴许她心中不愿,只是碍于养育之恩不敢明言。
今日他本欲同来,他爹爹特命人看住他,不许他出家门半步。
“那行,媒婆早便定好的,我们这就回去准备,过会儿便到。”
魏氏喜滋滋的起身告辞。
俞家嫡长女她是见过的,那会儿小丫头尚未及笄却已颇具姿色,最难的是乖巧懂事,同她娘亲一般,很是心灵手巧。初见时她便知道,小丫头大了定非泛泛之辈。
俞家教导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差!
虽说祈将军一开始便绑了条件,锐哥儿一辈子不可有通房小妾,否则便需和离,不仅孩子随俞竺,家产的一半也需过给俞竺。
条件苛刻了一些,但也不是做不到。能够与祈将军家结亲,于她的夫君和孩子们都有益。
沈康之夫妇坐不到两刻钟便喜滋滋离去,俞家人亲自相送。待他们乘马车离去,黎皖姝便瞪长子一眼,脚下有些急乱的向正厅行去,边走边说:“你也是,怎的这般急切。人家过会儿便来提亲,咱们可什么都未准备。三月后成亲?成什么亲!这般仓促,如何对得起你阿妹!”
昨日方才知晓竺儿夫家人选,今日便告知三个月后成亲,她还有许多想为竺儿准备的,这点时间哪儿来得及?
俞沐难得见母亲慌乱无绪,笑应:“母亲可是忘记儿说过的?竺儿的嫁妆早已备好,一应细节也已交由言管事妥善准备好,母亲可传言管事前来了解一二。”
不止竺儿的嫁妆已备好,余下几个妹妹的皆已备好。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根本无需母亲操劳。
言管事当真是管事里的一把好手,当黎皖姝自他那儿了解所有细节及丰厚得令人咋舌的嫁妆后,终于满意的笑了。
自沈康之夫妇离去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有媒婆带着隆重的聘礼前来下聘。这般快的时间,想来沈家早早便做好了准备。
因着是本便定好的事,下聘既为走礼,加之双方有备在先,故而很快便走完礼数。
早在沈家派出定亲队伍,一路上便引来不少注目。沈尚书家初到皇城,这般快便有喜事?也不知订的是哪家的姑娘。
不少人带着疑惑尾随,当得知去的竟是祈将军的府邸,不由瞠目结舌。
简直不敢置信好吧!
祈将军家眷不是昨日方才自乡下来到皇城?
当然,很快便有知情人士站出来说道。将祈将军年少时的过往一五一十告知,并说出两家渊源。
很快,祈将军便是当年献过奇策,有过丰功伟绩的少年郎一事便传散开来。民众们惊叹不已,竟内心有些凌乱。
照此说来,祈将军不是坏人啊!
那便奇怪了,怎会有那许多关于他的丑闻?
外头的纷纷扰扰无法影响认真作画的几位姐妹,她们甚至最后才知晓阿姐已然定亲,且夫家是老熟人,沈大人家呀!
“什么?!大姐夫是沈大哥?”
难怪昨日沈大哥那般殷切,且数次不顾礼法频频注视阿姐。
啧啧,好家伙!
“真好呀阿姐,沈大哥人不错的!”
得知大姐夫是沈锐后惜悦别提多开心,一直笑靥如花,开口闭口尽是沈大哥。脑袋瓜浮现沈大哥的身影,忍不住赞道:“沈大哥谦谦君子德才兼备,风度翩翩行比伯夷,是为良配。甚好,甚好!”
惜悦犹自开心,并未注意到正向她们靠近,并在她的言语中脸变得越发阴沉的俞沐。
只听一道冷音起:“哦?就那么喜欢沈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