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四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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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酒

三更時分起了風,甚至還飄了點點雪。

早些年流落在外的時候,冬日最是難捱。因未聽說過有人熱死,卻總見過人凍死。

殷實的人家見了大雪,總會說是「瑞雪」。因他們有田產土地,圖此祥瑞慶幸來年豐收。

可活在世上的不僅僅是富貴之人,這一場雪到底好不好,占世間大多數的平民與貧苦之人或許更有說話的權力。

倘若有選擇的話,他們是不願意見到雪的。

人赤足在雪地中行得久了,腳底刺入骨髓的冷漸漸變成帶著灼燒痛感的溫熱,再由溫痛變為有些舒適的麻木。即便腳底踩過雪中枯枝,劃得滿是血痕,也不會有任何痛感。

可若是到了這個時候,離死便不遠了。

枯枝截斷聲、淒厲哀嚎聲、炭火劈啪聲混在一處,驚得浮山倏然睜開眼,眸中滿是淒惶。

她整個人以一種保護的姿態蜷縮在錦絨團花被中,身上一絲未掛,卻伸出一隻腳靠近床榻邊的炭盆,一時間竟難以分辨出腳掌上的熱度是來自炭中或是雪中。

她怕冷,所以端王命人早早地在屋內燒起了壁爐火牆。椒香混著沉香撲麵而來,溫熱好聞;

雁羽織就的紗幔鬆鬆垂在榻邊,幾欲被暖盆內的炭火點燃。

雪泥鴻爪,秦樓夢斷。她自混沌漸漸清明,發現睡前身邊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樣的情景不是一次兩次出現,次次都在夢中

“元承……”

浮山**著身軀跌跌撞撞地下了榻,穿過寸寸鎏金雲母屏,踩過於闐貢來的獅子穗邊毯,帶起金狻猊香爐四溢的煙霧,奮力地打開了門。

雪落無聲,園中池塘邊還未開放的梅花樹下坐著一個人,竟像是熱得很了,湖藍錦袍內貼著鬆鬆垮垮的白色裏衫,露出一小片白皙卻結實的胸膛來。

浮山那顆惶恐不安的心忽然便歸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