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蕭錚便有些後悔。
現在教她稱自己殿下,接著,便要教她自稱奴婢。
最後,她在自己麵前會一日比一日低眉順眼,卑躬屈膝,也許過不了多久,她的身上就再也不會有任何身為公主的痕跡,變成一個與其他人別無二致的模糊輪廓。
而他也將再也看不見,她那看似柔弱的軀體下挺直的脊梁。
他並不想這樣。
他從雲舟那纖弱的身形上移開目光,將話鋒一轉,問道:“你與你父親之間關係親厚嗎?”
雲舟正提著小香爐,俯身在床榻邊熏被子,聽到蕭錚的話,手上一頓。
魏帝在年輕的時候或許還寵愛過像景陽那樣大一點的女兒,隻是雲舟生的晚,母親品級又不高,等她懂事的時候,魏帝已經老了,幾乎不太在乎年幼的女兒們,且近年來,佞臣討好獻媚,不住的進獻美人入宮,後宮裏的舊人處,魏帝也不大去了。
隻有逢聖壽,年節時,宮裏大宴,她才能和其他姊妹一起往父皇身邊湊一湊,說得一兩句話。
父親二字對於雲舟,比起一個溫暖的父親,更像是一種無上意誌的體現,像寺廟裏金鑄的神佛。
雲舟收了香爐,靜靜地立在那,不回答。
現在蕭氏占有了魏都,下一步就是南征。
暮氏一族,永遠是他宏圖霸業征途上的絆腳石,自己的父親是眼前這個人必須除去的阻礙,他忽然有此一問,那或許,南征之日不久將至。
她如何回答自然也是不重要的,自己與父皇親厚與否,都阻止不了南征的鐵蹄。
她是暮氏這顆大樹上一支可有可無的花朵,她左右不了風的方向,就隻能沉默。
雲舟提著熏爐,不言不語的靜立著,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問題。
蕭錚忽然覺得,此刻立於床榻前的這個身影,與他不過隻有兩步之遙,如隔了萬水千山般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