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剛踏入庫結沙,長寧的頭疼就愈演愈烈。他有記憶以來,頭從來沒那麽痛過,仿佛有人拿著鋸子在鋸他的腦袋,腦袋疼起來,連手上被獒犬尖利牙齒撕開的傷口都感覺不到了。
他不僅頭疼,還開始聽到一些不應存在的聲音。
沙漠呼嘯的風聲,謝燕鴻的說話聲,一直努力地將他拉回到當下,而那些不應存在的聲音,還有劇烈的頭痛,則在另一頭,將搖搖欲墜的他拉入深淵。他如同走在懸絲之上,每一步都要勉力小心,稍有鬆懈,則萬劫不複。
那些不應存在的聲音,紛紛雜雜,有男有女,高低起伏。
他強迫自己專心於當下的困境,謝燕鴻的體溫從兩人緊貼之處傳來,一次次地將他拉回來,但最終,他還是有如強弩之末,沉沉地墜入黑暗之中,暈過去了。
昏迷之中,他被那些喧雜的聲音淹沒,好似溺水的求生者,他不住掙紮,但又一次次被聲浪淹沒,掩住口鼻,呼吸不得。他偶爾能聽到一點點謝燕鴻的呼喚,但那都是散碎的,好像透過枝葉縫隙漏下來的陽光,抓不住。
他聽到了謝燕鴻顫抖的聲音在絮絮叨叨地說“害怕”,他很想告訴謝燕鴻,那是沙海中的響沙灣,踩踏就會有響聲,不必害怕。但他說不出來,他像被無形的牢籠困在了黑暗中,隻能眼睜睜地任由謝燕鴻無助地哭喊。
他感覺到疼、感覺到渴,但他知道隻要他們的方向是對的,什賁古城近在咫尺。
但謝燕鴻不知道。
很快地,長寧便感覺到有溫熱腥氣的粘稠**濡濕了他的嘴唇,他知道那是血,也知道那是謝燕鴻的血。他想要拒絕,但極致的渴讓他的身體違背了他的意願,他下意識地吞咽了。
那一刹那,他對自己無比痛恨。
他感覺自己從未有過如此洶湧的情感,那樣的痛那樣的恨,一瞬間甚至壓過了如影隨形的頭痛,讓他的心漲得仿佛要裂開了。就如同謝燕鴻這個人,連同謝燕鴻流的血,一同強行擠入了他的心裏,要將他的心撐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