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陰沉散去, 驕陽衝出層雲,大風再吹過城頭,沒了寒意, 卷走了最後殘留的一絲戰火煙塵氣。
涼州終於迎來了春光。
東寺附近,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座新祠。
令狐拓走到祠外, 抬頭看著, 瓦簷指天, 高柱矗立,簡樸卻又肅穆的三座新殿,相連而立。
正中一殿是郡公府穆氏祠。
他已聽說了,這是穆長洲下令拆了前總管府建的。
那座奢華至極的總管府在舉兵時被衝擊摧毀多處, 免了耗財翻修,拆去後,部分用於建祠,部分用於修繕戰事中損毀,還剩的分給了城中百姓。
令狐拓正要入祠內祭拜, 忽然看到左側那一殿, 一下停住。
那居然是為令狐氏所建的祠廟。
他心中震動,忍下眼中酸澀, 轉頭往右看, 最後一座祠廟,是為當初無辜遭屠的城東百姓所建。
穆氏祠裏,有人走了出來。
令狐拓看過去,穆長洲一身烏袍,如平常一般束臂緊腰, 緩步而來。
迎麵撞見,穆長洲步下稍停:“郡公府遺骸已妥善安葬, 這裏聖人已親來祭拜過,我與我夫人也已祭拜過,你可以進去了。”話未落,人已與他擦身而過。
令狐拓忽道:“我已自聖人處得知當初舊事。”
穆長洲停步回頭:“那又如何?”
令狐拓看他一身平靜,壓下那份慘烈往事,臉上沒有表情:“你因何對我有此安排?”
除去總管之位,是為了讓那些心懷鬼胎者再無位可爭,河西再無被裂土分離中原的可能。
令狐拓很清楚,隻是不明白因何要將觀察使之位給自己,而他卻放棄了到手的權勢。
穆長洲目光掃過他,如掃過遙遠的曾經:“大概是因為你最像我父親,也最像我大哥吧。”他轉身離去,“繼續做一枚棋子,守好河西。”
令狐拓凝著眼,看他長身闊步遠去,仍覺像是從未認識過他,卻又似從他身上看到了一抹當初年少舊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