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晨起。
昨夜下過一場微微潤潤秋雨,地麵還是濡濕的。
今日是每月朔日大朝會。
薑沃站在鏡前:“我想起自己第一回 上朝的事了。”
那一日她站在宮正司的正堂裏,對著掖庭每司隻有一麵的落地等身銅鏡,整理自己的衣冠,將身上的魚袋魚符認真檢查一遍。
身旁是還住在掖庭的媚娘,在旁為她遞上笏板,笑道:“去上朝吧。”
薑沃從她手上接過:“武姐姐,回見。”
那時候媚娘以為她說的是‘晚上見’。但薑沃自己清楚,她是在說終有一日會與媚娘在朝上相見。
但今日,又何止媚娘。
薑沃看向鏡中人影,比之當日青衫素帶木笏板,早已換了紫袍金帶玉笏板。
一切業已變更——都不隻是鏡中人變了,甚至連鏡子本身,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等身銅鏡,變成了等身的玻璃鏡。
這是這兩年來,京中最昂貴的奢侈品,沒有之一。
其實以唐時的工藝,好的銅鏡已經能打磨到‘鬢眉微毫,可得而察’的清晰度。隻是顏色到底是銅色,而且,銅鏡的保養頗為費事,常要請專業人士來打磨。
當然,這會子能買得起玻璃鏡的人家,是不怕保養銅鏡的。
畢竟這一麵等身玻璃鏡的價格,跟同重量的黃金也差不多了——玻璃鏡如此價格高昂,還是因為有水泥混凝土的‘奢侈品’營銷經驗在前,城建署非常熟諳地走起了流程。
薑沃對著鏡子,不由就想到庫狄琚來報賬時,翻著她的小本子,略微蹙眉的樣子,從神態上看,活脫脫一個辛侍中的翻版。
“況且我們貴的有道理。”
“薑相也知,製備好的堿還是貴,製備幹淨的玻璃又是最缺不得純度高的堿。所以玻璃的成本,與水泥不同,再降實在是難。”
“之前我也與薑相報過,城建署的兩位實驗員,試得加入少量鉛黃能夠降熔點,可加速加量玻璃的生產。可惜鉛黃也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