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三年的正月初一。
外頭的天還是黑絲絨一般的墨色,含元殿前就已經站滿了文武百官、外邦使節、護衛儀仗……甚至單奏宮大典雅樂的太常樂人,就足有數百人。
鍾、磬、柷、敔之音不絕於耳。
薑沃都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參加的第多少個元日朝賀大典了。
新歲大朝賀的流程數十年不變。
於她自身而言,這朝賀與貞觀年間區別隻是身上的朝服愈加隆重,站位愈加靠前,從殿外挪到了殿內,現在就站在丹陛之下。
但如今,她並不覺得孤獨了。
薑沃的目光從上方的天後,轉向距離她不遠處的曜初。
殿內,有她們。
而此時殿外黑壓壓數千人的官員中,亦有城建署、出版署和尚藥局的女官們。
她們雖還數量零星,站位也不靠前。但薑沃自己,當年也隻是太史局的司曆,元日之辰站在殿外廣場上的後方,別說看不見皇帝本人了,連大殿的門都看不清。
思及此,整個朝賀大典,薑沃心情都很好。
待宰相們代表百官誦過諸文賀表,而諸番邦使節也上賀表,報貢物後,天光也大亮了。
朝賀大典至此方了。至於接下來,宮中擺宴饗,就不是每個官員都能參與的了。
絕大部分官員都是站成了冰棍後,也不得賜筵,出皇城各回各家,路上還會遇上交通大堵塞。
每個大年初一,都是對體力和精力的極大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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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們自然都得入宮廷宴饗。
薑沃剛落座,便見禮部尚書許圉師走過來:“薑相。”
“許尚書……”薑沃原想給許尚書賀新歲吉祥快樂的,但一見許圉師滿臉憔悴,就覺得自己喜氣洋洋的祝福,似乎有些不合宜了。
她換了情真意切的語氣:“許尚書辛苦了。”或者說受苦了。
要不是正月初一落淚不吉利,許圉師聽到這等關切之言,真是差點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