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入春闺

第77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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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梅换上身朴素的侍女服, 头戴幕离,翻身上马,然后回头看向慕念安, “若是有人问起, 就说夫人病了。”

她以前是个骑马的高手,每次跟仇满天和沈钰比赛的时候,她总能拿第一。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马蹄踏地跑起来时, 颠簸的马背还是让她不由浑身肌肉紧绷, 直到马匹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后才慢慢适应。

冷如梅轻轻呼出口气, 她攥紧缰绳准备把马骑快一些。她要快点找到宁熙。

然而,在她打马跑过两条街后,却有个人不要命地站在大街中央。

“闪开!”冷如梅打马怒吼道。

那人依旧不动, 甚至还十分悠闲地用折扇扇着风。

眼见就要撞上了, 冷如梅不得不攥紧缰绳用力往后拉。

马儿的两只前蹄离地, 身子立起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如梅,好久不见啊。”云不归冲马背上满脸怒容的女人笑道。

“沈钰?”冷如梅冷笑, “你怎么在这儿?”

云不归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如梅, 我现在叫云不归,沈钰那个名字我已经很久不用了。”

“我管你用什么名字,闪开。”

“抱歉,我不能。”云不归微笑着摇头。

“驾!”反正让他闪开的话已经说了,冷如梅也不管他到底会不会闪开, 直接打马前进。

“发起脾气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云不归感叹道。

这个时候云不归要是再不闪开,那他就是傻子。

是以, 云不归轻轻向上一跃,跳到了冷如梅身后的马背上,然后双手环过她去抓缰绳。

“你做什么?”冷如梅曲臂肘击。

“去个安静的地方跟你说点事。”云不归制住她。

“没什么好说的。”

“不,有的。”

“别碰我!”

两人在马背上打了一路,直到马儿跑到城郊才停下来。

人累了,马也累了,两人只得停下来,下马。

“如梅,你找不到她的,放她走吧,也放过你自己。”云不归说。

早春晴朗,城郊的树已经开始发芽,生机盎然。

冷如梅却在苦笑。

她该怎么做才能放过自己呢?

她曾以为自己有两个天底下最好的朋友。他们三人可以仗剑天涯,行侠仗义,肆意江湖。

他们一起立下誓言,要合力剿灭当时江湖上最大的**龙潭会。

他们九死一生,终于与各方势力一起将龙潭会推翻。可是仇漫天却反手在龙潭会的废墟上建起睚眦阁,又一个江湖**。

冷如梅的信仰在仇漫天建立起睚眦阁的那一瞬间崩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疯狂问自己,问仇漫天,问当时还叫沈钰的云不归,可是她找不到答案。或许她知道原因,只是不愿意相信。

她跟仇漫天绝交,跟云不归一起离开,竟然还妄图仇漫天能迷途知返。

可是仇漫天没有。

不久后,沈家败落,冷家与沈家断交。

冷家状况亦不好,为了提升门户,她被家里人许给了宁家的嫡子宁敬修。

原来家里人对她的宠爱只是自以为是的宠爱,不会考虑她想法的宠爱。

她从家里逃出来,找到沈钰,决心一起走。

可是沈钰摇摇头,他说,“抱歉,如梅,我已经在睚眦阁了,不能跟你走。”

她看着沈钰,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难道你也看中那点权力和金钱么?”

她后退几步,一个人冒雨回了冷府。

原来,朋友是假的,仗剑天涯是假的,行侠仗义是假的,肆意江湖也是假的。

都是假的!

只有她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才是真的!

被如此背叛,她心灰意冷,不如嫁人,囹圄一生。

“沈钰,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冷如梅忽然觉得很疲惫,连说出话都像羽毛一样轻而脆弱。

“你问罢。”

“为什么留在睚眦阁?你明明知道我们三个发过的誓言。”

云不归长叹一口气,“为了沈家。”

“什么?”

“你看到的只是沈家败落,而我看到的却是沈家要被灭门。以前沈家的长辈在江湖上不是没得罪过人。”

“所以你找仇漫天帮忙,然后自己也不姓沈了?”

“对,他答应帮忙,但是我得留在睚眦阁帮他做一百件事。其中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带你走。”

早春的风吹在冷如梅身上,她觉得冷极了。只能牙齿颤抖着不断重复,“你怎么能答应……不,你不得不答应……”

云不归突然说:“你喜欢他。”

“你胡说!”冷如梅猛然抬头。

“我没有胡说,几日前我还看到你为他烧纸。”云不归淡淡道,“我知道你喜欢人是什么眼神。”

冷如梅只是闭目大口呼吸。

但云不归看着她,继续道:“他也喜欢你,我以为你会跟他走,而不是……”

“而不是嫁给宁敬修么?”冷如梅包着一眶泪望向他,冷冷嘲笑,“先违背誓言的是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他走!”

新婚当夜,仇漫天的确来找过她,说要带她走。她拼命挣脱,朝仇漫天左右两边脸上甩了两个巴掌,“滚!”

仇漫天嘴角被扇出鲜血,他摸着脸,朝冷如梅扯出一个诡异的笑,“你当真要嫁给宁敬修,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宅子里,为他生孩子,然后看着他纳一个又一个小妾?”

“对!”冷如梅含泪瞪他,“我就是嫁给一条狗,也不会跟你走。”

“好,好,好。”仇漫天连说三个好,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吊诡,“我知道你想跟沈钰走,但你不会称心的。你就留在这里,囹圄一生,孤苦一世,无知己,无朋友,无爱人!”

可是,很多年后仇漫天才明白,他那夜说的话,全印证在了自己身上。

囹圄一生,孤苦一世,无知己,无朋友,无爱人。

……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江湖上常说,一笑泯恩仇。

“如梅,”云不归望向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睚眦阁已覆灭,你跟我走吧。”

冷如梅却疲倦地摇摇头,“我的孩子和丈夫都在这里,我走不了了。”

“那你女儿呢?”

“蔻儿她……”冷如梅顿了顿,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蓝天。

--

太阳落山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绵绵春雨,淅淅沥沥,山中道观雾气弥漫。

道观清幽静谧,宁熙和仇野及时躲进道观后的一间客房里,只被春雨微微淋湿发梢。

客房简朴,只有一张不算太小的床,一张桌案,两把椅子。桌案上一只瓷瓶,瓷瓶里插几枝桃花。桃花应该是刚折的,看上去生机勃勃,为这沉闷的道观增添几分闲趣。

“睡一觉罢,”仇野说,“休息好了,过几日就去边城。我之前在那里买好一座宅子,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宁熙闷闷地“嗯”了声,她一直盯着仇野的眼睛看。

仇野把床让给宁熙睡,自己则坐在椅子上休息。

宁熙趴在**,手肘支撑着身体,双手托住下巴,望向他。

少年眼眸依旧蒙着黑布,宁熙很想看看他那双黑眼睛。

之前仇野失忆,以为他们是夫妻的时候,晚上都会抱着她睡,甚至还会很不老实地亲吻她的耳廓。可现在恢复记忆,却显得“矜持”起来。

望着面前一本正经的仇野,宁熙回想起之前那个对她又亲又抱又咬的仇野,瞬间觉得十分割裂。

他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呀……

是觉得之前自己的行为不妥,没脸见人了么?

宁熙晃悠着两条小腿问道:“仇野,你不喜欢我么?”

仇野闻声,瞬间“看”向宁熙,“喜欢,我喜欢的。”

“那你怎么一个人睡板凳?”

“床太小了。”

“那就挤一挤呗。”

这下仇野说不出话了,他听到光脚走在地板上的声音,能感觉到宁熙正光脚朝他走来。

宁熙将仇野猛在眼睛上的黑布条解开,“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蒲扇般的长睫瞬间扇开,宁熙看到那双熟悉的黑眼睛。只不过这双漂亮眼里没有光,就像是镶嵌在木偶眼里的宝石,没有生命。

宁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能治好么?”

没等他回答,宁熙就抢先说,“治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

“别担心,能治好。”仇野伸手轻轻捏她的鼻子,“柳清风说,失明是伤了筋脉,等哪天筋脉疏通,就能看见了。而且我现在,生活并无困难。”

——除了不能看见你的样子。

“哦。”宁熙还是闷闷不乐道,“那你把眼睛闭上。”

仇野闭目,柔软的嘴唇落在他的长睫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心突然跳得快起来。

他想起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月光从镂空雕花的窗棂洒进来,照在少女缎子一样的肌肤上,而那时,他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在那光滑的缎子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他的耳根突然开始发烫,那个时候,他们本不该那样做的。

现在呢?

喉珠上下翻滚,仇野感觉嗓子干得发紧。他抱起宁熙,将宁熙放在自己腿上。

宁熙不由惊呼出声,为了维持平衡,她不得不用双手勾住仇野的脖子。

“宁熙,你想喝酒么?”仇野问。

“什么酒?”

“合卺酒。”

闻言,宁熙心中一怔。她发现仇野今日穿着正红喜服,而她自己也一身嫁衣,这个时候,太阳落山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待在一间房里,确实是该喝合卺酒的时机。

烛火轻摇,雨声淅淅,风萧萧,心乱。

宁熙定定心神,这才不紧不慢道:“好啊。”

话音方落,她感觉到按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只可惜,道观中没有酒,只有茶。

以茶代酒。

放下茶杯,仇野的指腹抚上她的唇角。因刚饮过茶,唇角还是湿润的,仇野用指腹将水渍抹去。

少年分明看不见,可那双黑眼睛在盯着她“看”时,却依旧认真而虔诚。

“仇野……”宁熙含含糊糊地喊他。

“嗯。”仇野轻轻应声,用手指探索着去描她的眉。

“仇野。”宁熙又喊他。

可这次仇野没应声了,他低头咬住宁熙的唇。

等发觉宁熙有些喘不过气时,他才松口,双唇贴在她的脸颊上辗转。

“谢谢。”少年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你跟我说谢谢做什么?”兴许是刚亲吻过,宁熙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黏黏糊糊。

谢谢你让我变回人,可以不再做刀。可以有家庭,可以有生命,可以有喜欢。

可是这些,仇野都没有说出口。他重新吻上少女的唇瓣,双手箍紧,抱着她,将她压上床榻。

“宁熙。”少年哑着嗓子唤她。

“嗯?”宁熙已经被吻得迷迷糊糊了。

“我倾慕于你。”仇野认真地“看”向她。

“嗯,我也是。”宁熙亦看他,她在那双没有高光的黑眼睛里,看到自己意。乱。情。迷的倒影。

喜服被一件一件褪去,宁熙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条被刮掉鳞片的小鱼,仇野落在她身上的任何一个吻,都让她敏感得战栗。

“你受伤了!”宁熙看到仇野胸口的刀伤。鲜红的一条疤,淡淡结痂。

仇野却不管,他的清冷再也克制不住欲望,继续吻宁熙的脖子,温热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不碍事。”

好痒……宁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宁熙耳根发着热,她发现仇野的耳根也红得像是被煮熟的虾。

“仇野,要不,你还是把烛火吹熄吧。”

“不要,”仇野却贴在她耳畔呢喃,“我现在看不见,但你得看清我。”

宁熙只好去看他。

“你好像跟别人比也没什么特别嘛,都是两根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嗯?”

宁熙难耐地皱着眉,“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其他人怎么能跟仇野比呢?”

确实不能比,眼前这双黑眼睛即使失去高光,也美得像琉璃。

她轻轻吻在少年的眼睛上,“快点好起来。”

少女的声音就像是蜜糖似的,在心里慢慢化开。

春夜里,细雨绵绵。淅淅沥沥的雨声将那低低的叹息与呢喃冲散,然后又藕断丝连地搅和在一起。

宁熙腰腿酸软,她累得不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看上去清清冷冷又不爱说话的少年,此时此刻却死死地从身后抱住她,嘴唇贴在她耳边,没完没了地说着情话。

若是在青天白日,少年哪儿有这么多话说哟。

宁熙只好将熟透的脸埋进枕头里。可仇野不依,又黏黏糊糊地来吻她的唇,最后埋在她脖颈处,低低地呼吸。

自二更开始,直到三更宁熙才沉沉睡去。

五更天的时候,雨还在下。

风吹得更大,将窗户吹开。凉风吹到宁熙脸上,伴着丝丝缕缕的春雨。

宁熙醒了,被人一直抱着有些热,她下床走出房门准备去吹吹风。

仇野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少女站在屋檐下,檐铃在少女头顶被风吹得清脆作响。

少女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淋湿了,胸前的衣襟也因沾了水而变得透明。

仇野耳根一热,别开脸。

他回想起之前种种,耳根便烧得更厉害。

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宁熙,“你能再穿喜服给我看看么?”

宁熙心中一怔,转身去看少年的眼睛。

如黑曜石一般纯黑的眼睛,眸中两点高光,显得少年剑眉星目。

宁熙鼻头一酸,“当然!”

所以仇野帮宁熙将喜服一件件穿好。虽然因为之前的动作,喜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但依旧不影响它的精美。

凤冠霞帔,胸前两排圆润小巧的珍珠,衣摆用金线绣着大片凤羽花纹,衬得女孩子如洛神下凡。

“哪里来的小仙子?”仇野捏了捏她的鼻子。

其实宁熙想说,她刚装扮好的时候,脸上还贴着珍珠呢。只不过珍珠在骑马的时候掉了。至于额头上的花钿,大概是被仇野亲没了吧。

但宁熙却笑着仰起下巴,“被一个莽夫抢来的,要知道我本来是要跟别人成亲。”

仇野眸色越发深沉,蓄势待发,就要去挠她痒痒。

宁熙立刻讨扰,“这个别人,就是仇野你呀 !”

仇野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把宁熙抱在腿上,吻着她的脖颈亲昵道:“等我们到边城后,再办场婚礼吧。”

宁熙被吻得有些痒,她吃吃笑道:“好呀。”

仇野知道宁熙已经有些累了,所以只是抱着她,时而亲吻她,就这样直到天明。

宁熙都已经睡着了,仇野却还舍不得闭眼,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看了又看。

--

几日后,圣上驾崩,夔王登基。

镇国公府嫡女的棺椁也被影卫队送回了国公府。

圣旨上说,太子娶妻时遇害,而太子妃对太子忠贞不渝,以身相护,岂料贼人歹毒,太子妃不幸身亡。如此刚烈之女子,当加爵厚葬。国公府教女有方,亦当赏赐,其母封一品诰命,其父再加官进爵。

宁婉和宁世尧躲在祠堂,边烧纸边哭。春桃跟在宁婉身旁,边递纸边哭。

宁婉吸吸鼻子,“哥,你不是说男人不能哭哭啼啼的吗?”

宁世尧抹着眼泪,“话是这么说,但我哪儿忍得住?若是你在二八年华就去了,我也是要哭的。”

两人说着说着,哭得更厉害,可谓是鬼哭狼嚎。一个哭得惊天地,另一个哭得泣鬼神,还有一个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冷夫人站在祠堂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吵死了。

她打起布帘走进祠堂,“别哭了,也别烧纸了,蔻儿没死。”

……

接连下了几日雨,今儿个天气终于放晴,国公府的白绫白灯笼还没拆。

仇野带宁熙在国公府外远远地看了一眼,“现在,我们都是‘死人’了。”

“死人”可以到任何地方去,没有身份再能限制他们。

宁熙对这个地方并无留恋,“嗯,我们走吧 。”

仇野驾马带着宁熙正准备出城门的时候,却被一个人叫住。

来者是云不归。

“你找我?”仇野问。

云不归笑道:“少自作多情,我找你老婆。”

云不归将一封信和一把剑递给宁熙,“收着吧,这是如梅让我交给你的。”

“阿娘让你交给我的?”宁熙眨眨眼,颇为惊讶。

“是啊,打开看看。”

宁熙将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信纸上也只写着短短的一行字。

——愿吾女宁熙,余生安康,往汝所欲往,勿念。

“阿娘……”宁熙喃喃道,她回头望向上京繁华的都城,迎面的风将她的风帽吹落,露出一头柔顺的青丝。

她将信纸折好,收入信封,揣进怀里。信封贴着心脏,她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这把剑是如梅以前用过的,很多年没再用,估计都生锈了,你好好磨磨剑,以后就带着这把剑去天涯海角吧。”云不归继续说。

“阿娘以前也执过剑吗?”

“是啊,你不太了解她。”

“阿娘也不太了解我。”宁熙小声咕哝,将剑握得更紧。

“她其实懂,她只是有点轴。”云不归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说着转身离去,宁熙叫住他,“你去哪儿?找我阿娘么?”

“不了,我跟你们一样,天涯海角,往风里去。”

“……”

仇野双腿夹住马腹,一拉缰绳,马儿便跑起来。

马跑得很快,跑出城门,朝远方跑去。

阳光洒在康庄大道上,前方之路光明璀璨。

仇野从身后抱住宁熙,贴在她耳畔说: “宁熙,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宁熙觉得痒。她咯咯笑起来,扭头抬手勾住少年的脖子,去吻少年的唇。

仇野不得不拽住缰绳,将马停下来。

马儿不知在原处停了多久,无聊地甩了甩尾巴,低头去吃地上的草。

“仇野,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宁熙问。

“嗯,会的。”

宁熙吃吃地笑起来,向后靠在少年的胸膛上,“我要你跟我重复一遍。”

仇野将下巴磕在她的毛茸茸的头上,笑道:“我和宁熙,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拉勾咯?”宁熙很幼稚地将小拇指向后伸过去。

仇野也很幼稚地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谁毁约谁就是小狗。”

宁熙轻哼一声,“反正我不是小狗。”

“我也不是。”

少年成长不少,肩变宽了,背也变厚了,再过几年,他就会变成一个成熟的青年。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拽紧缰绳,朗声道:“驾!”

方才还在吃草的马儿瞬间奔腾起来。

两人的身影在马背上重合,被阳光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以后,他们会去海边看日出月落,去草原看云卷云舒,在雪山看苍鹰盘旋,在大漠饮葡萄美酒,看黄沙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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