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是林夕去参加的, 真如姜瑾说过的那般，既然考得挺好，那肯定是要让妈妈去参加家长会的。
所以周五下午的时候, 林夕便没有直播了，她提前做了些东西, 换了身衣服, 好好打扮了一下，才出门打车去了学校。
校门口贴着指示牌指引家长前往家长会所在地，可以看出来指示牌是学生们自己做的, 还画了q版小动物指示方向, 林夕光是看着就觉得这群孩子还挺可爱的。
“哟, 这次不错, 还知道搞这个了。”
“是啊, 我记得上次来参加家长会, 还是孩子一个个带着上去, 一个个说路线来着。”
最先开口的那个妈妈脸红了一下, 似乎在努力憋笑, 不过声音里完全可以听得出来她没憋住：“对，是我女儿。老师让她负责引导家长到教室, 这孩子傻乎乎的，叫了同学一起，挨个指导, 后面老师看到了, 问她怎么不打印几张纸贴在墙壁上做指示牌，指引家长去班级。”
“哈哈哈, 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也正常，还是经验太少了, 这次不就有经验了吗。”另一个妈妈也笑了，“而且还知道写字加画图，很体贴啊。”
确实想得很周到，来家长会的也不一定全是爸爸妈妈，也是有爷爷奶奶来的，爷爷奶奶那个年代可不是义务教育的年代，总是有可能有那么几个不认识字的，确实算是想得周到了，确实是从上次的事情中得到了不少经验。
林夕忍不住接了句话：“确实很体贴啊，而且画得很好看，很厉害啊。”
“哪有，她就是有些兴趣，听她的想法，以后是想走艺术高考的，孩子有想法有兴趣，我们也同意她去试试。”那位妈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学艺术啊，那成绩不太好吧。学艺术也对，减点分，这才有机会考个好点的学校。”也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人接了句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画画画得好就能确定成绩不好了？”那位妈妈气到了，语速略微加快。
不过她这话显然没太多攻击性，对方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你说这话，你孩子成绩应该很好吧，怎么说都得考得比他们家孩子考得好吧。”
这话单看，显得很是阴阳怪气，但是奈何林夕语气认真无比，似乎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那人被这话说得心里乐了起来，道：“也还好吧，年级前两百还是能上。”
这语气颇为骄傲。
两百名内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在一中的前两百，二本线是稳的。
林夕还没完，转头问那个女同学的妈妈：“哦，对了，你家孩子一般考多少啊？”
那位妈妈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唉，确实怪孩子把注意力很多放在了兴趣画画上，平时也就只能稳个前一百，偶尔前五十。”
顿时之前说话的那人脸色就难看起来，加快脚步溜走了。
“诶，你怎么知道我家孩子成绩比他家孩子好啊？”女同学妈妈好奇的问。
“一般这种事情，老师会让班干部来做，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你孩子之前还喊了几个同学一起，那你孩子是班长的可能性更高吧。”林夕笑着回她，“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没先问你，先让她说了她家孩子成绩。”
“哦，你家孩子是几班的呀？之前没看到过你，多半不是一个班的吧。”
“也不一定，我之前没来参加过家长会，我这也是第一次，我家孩子是一班的。”
“那可惜了，我家是四班的。”
没办法，最后还是分开了。
林夕正准备走，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她左右瞥了瞥，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林夕望向对方时，那人便迅速低下了头，这反应感觉有些熟悉。
林夕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像宋叶啊！
所以最后林夕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你好啊。”林夕和对方打招呼。
“你好。”她显得有些拘谨，然后迅速解释起来，像是怕林夕误会，“我看你是因为觉得你很厉害，没比的意思，想跟着学一下。”
“哦，没事啊。”林夕摆摆手，“不过你学这个干嘛，你家孩子也被人说了？”
那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片刻后才道：“被别的孩子欺负了。”
这话说得，林夕顿时感觉和宋叶更像了，难不成真是宋叶妈妈？
“那确实要好好学学，小孩子缺乏保护自己的能力和勇气，作为大人一定要保护好他们，告诉他们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后都会有父母存在。”林夕顿时气势昂扬起来，“我之前遇到一个小孩被欺负，他第一反应就是喊妈妈，想到自己的孩子，就根本不能当看不见。”
“是……这样吗？”语气带着迟疑。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当然是这样啊！不光要保护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也是最重要的老师。”林夕很肯定，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需要任何怀疑。
她的肯定带动了对方，她没再问那样的话。
“有时候，或许只是缺少勇气，就算是失败了，只要不放弃，总是可以看到天明。”林夕开始给对方灌注鸡汤。
这话却仿佛刺激了对方。
“没那么容易。”她突然开口，“娘家人不会帮忙，只会劝我回去，报警也没用，说是家事，邻居也不敢管。我学历低，身体也不算好，找不到什么工作，也没钱养孩子，根本没办法说离婚，孩子还要读书，我已经逃不开了……孩子，孩子还有希望，他走远一点吧！”
林夕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无望，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不是没有试图反抗和逃离，只是在一次次的反抗中失去了勇气和离开的力气，她已经习得性无助了，这种情况下，其实很容易抑郁，她之所以没有抑郁，林夕听得出来，全是因为孩子，她唯一抱有的希望，就是孩子能不像她一样，最后能够逃离。
不用来救她，只要他逃了就好了。
但是想到剧情里的宋叶，林夕已经无法想象宋叶的妈妈最后是什么结果了。
最开始林夕是以为宋叶有父母和没有一样，但是现在看来宋叶的妈妈很爱他，但是这份爱对于宋叶来说没有带来任何温暖，她自己都无法温暖自己，又如何温暖宋叶呢。
“那你会帮你的孩子吗？”林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文静抬头看她，似乎不懂她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之前遇到一个被欺负的孩子吧，他当时对着我喊妈妈，那孩子叫宋叶。”林夕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静的唇微微张开，她完全没想到林夕会说这么一句话。
林夕突然转移了视线，落到了文静踢着的一个手工提包上，提包是褐色亚麻布做的，上面还缝着一个卡通兔子，看起来简约可爱，可以搭配不少衣服，也很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这个提包是你做的吗？”林夕直接问。
她记得宋叶家境不好，宋叶的妈妈大概也不会去买这么一个包，那是她做的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是……”文静点了点头，但是不明白林夕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个包很好看，你能卖给我妈？”这话说得奇怪得很，如果大街上一个人突然要买别人背着的包，大概会被当成神经病。
不过宋叶妈妈并不这样，她把包里装着的一包纸巾和手机拿出来，然后把包取下来递给林夕：“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林夕真的接了过来，把自己装在包里的装着饼干的小礼盒递给对方一个：“送你吃。”
然后把剩下的小礼盒装进了那个亚麻布包里。
文静大概是习惯了，这个包做得有些许大，加上林夕这次没带太多饼干来，所以到时装得下。
林夕提着包东看看西看看，似乎很满意，然后问文静：“你有wx吗？”
文静是没有的，不过这个手机是宋叶之前在用，他是注册了的，文静便点了点头：“手机上有。”
“你点开。”林夕指引她。
文静习惯性听从别人的，打开了wx，林夕则帮她点开了收款码，然后用手机转账了五十块给她。
“这是我买的。”林夕指了指包，又问：“你还能做那种小一点的类似于礼袋的包吗？我做了很多饼干和糖果，需要这样的包装，当然我可以和你买。你的包做得很好，我相信很多年轻人都会喜欢的。”
文静又开始慌了起来，连连摆手：“不用钱，我做得不好，卖不了钱。”
“卖得了，不然我为什么会花钱买呢！没有人会送钱给别人的，不是吗？”这话是符合文静的想法的，没有人会为了帮她送钱给她的，那林夕给钱的行为自然是因为确实要买包才会这样了。
“好了，家长会要开始了，咱们一起上去吧。”林夕拉着文静的手臂。
文静一路被林夕带着走，等到了姜瑾他们的年级，因为两个孩子不同班，这才要分开了。
在分开之前，林夕对文静道：“你看，你能自己赚钱，你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你可以靠自己的手艺赚钱供孩子读书，你求助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试试求助你自己呢？”
林夕说完进了班级，文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宋叶发现了她：“妈。”
他喊完，望着一班教室：“这是一班，我以后就是一班的学生了。”
说完他望向了文静。
文静有些慌，手不自觉的收拢，接着她感觉到了纸盒的角戳着手心的微疼，想起了那个被卖出去的包和wx里的五十块钱。
她在心里喃喃道：“你能帮帮我吗？”
过来许久，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回答了她：“当然可以。”
*
开家长会时，林夕还有些走神，她在想怎么帮宋叶的妈妈。
她没在剧情里出现过，也不是林夕的任务对象，但是林夕却怎么都觉得无法坐视不管。林夕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同理心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宋叶的妈妈和她一样也是个女孩子，便让她多了一份想要帮她的想法。
打断林夕思绪的还是刘老师的声音。
“这次考试，年级第一在我们班的姜瑾同学，同时，单科的数学年级第一是姜瑾，化学、物理、政治、历史、英语、语文年级第一都是姜瑾。”
顿时整个教室吵闹起来。
之前一班同学成绩也一直不错，纪锦之前一直是班级第一，年级前三，他偶尔也能年级第一，但是并没有像姜瑾这样每科都是第一。
别说班里其他学生的家长震惊了，林夕自己都懵了。
她是知道姜瑾很聪明，她之前和他讲题从来不用讲第二遍，任何题型他都是说一遍就会了，但是再怎么说姜瑾之前也一直没上课啊！
“之前开家长会其他家长应该没怎么听说过姜瑾的名字，但是也不用觉得奇怪，姜瑾同学初升高时，考进我们一中就是第一名考进来的。”刘老师解释了一句。
他和一班的同学了解姜瑾，知道他不可能作弊，考试成绩一定是他自己考出来的，但是其他家长不知道，之前的家长会，无论是差生还是优生都没有喊到过姜瑾的名字，这次他突然考这么好，刘老师不希望有人误会。
这话信服力还是挺大的。
只是还是让人觉得奇怪。
“这么优秀的孩子，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之前他家长来过吗？”
“之前也没见过他家长啊？”
刘老师还没完，继续道：“这次我们班的同学进步都挺大的，全员都在年级前一百名，如果一直稳住，一本线肯定没问题，还有一半的同学在年级前五十，只要稳住可以冲刺国内顶尖的大学。接下来要说最佳进步同学，姜瑾同学，进步了八百五十二名。”
“我记得这个年级就只有八百五十三个人吧！那这孩子之前考最后一名啊！”
“怎么做到的！”
“是之前缺考了吗？不然不太可能吧！”
这下更是让人好奇了，大家互相打量着，找到了林夕这个生面孔，林夕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意，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
旁边还有同学在问：“您是姜瑾同学的家长吧？”
林夕点了点头。
“你家孩子太厉害了吧，之前是缺考了吗？”
林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他之前缺考了。”
“是身体不好吗？”
林夕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又不能说谎，于是直白道：“打游戏去了。”
这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他打游戏也打得很好，之前还参加过游戏比赛得了第一名，那孩子也不是纯粹的打，有些知识还是在游戏里学的，比如很多外国的游戏，他为了能好好打游戏，就只能自觉的学好英语。”林夕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其他的情绪，也没有觉得孩子打游戏就是不好、羞耻的，大方的炫耀着。
“游戏啊……还是不能让孩子玩太多了吧。”龚安的爸爸没忍住说。
“要看吧，没有自制力的孩子，自然是要管教的，但是如果孩子平时读书做作业都做得很好，那闲暇的时候玩游戏、看电视剧也没什么啊。就像我们自己，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吧，回到家不也是要休闲的玩一会儿的吗，人本来就是要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学习和工作。”林夕叙述自己的想法，“咱们不能看到孩子玩，就觉得他一直在玩，可能他学习了五十分钟才玩了十分钟，这样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龚安的爸爸若有所思，他倒是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些，只是看到龚安在打游戏就觉得他不好好学习，但是龚安的成绩其实算不上差，虽然够不上前面，却也是中上了，要说他没好好学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孩子来说这些话，父母总是难以听进去，但是当另一个学习成绩好的孩子父母说这样的话，就让人能听进去多了。
特别是刘老师还接了一句：“确实，姜瑾之前游戏比赛得了第一名的奖金还捐给学校做了奖学金奖励学习好的同学了。”
这事情班上不少家长是知道的，他们家的孩子就有拿到这个奖学金，回来和他们讲过，只是他们没想到这奖学金是这么来的。
“这样啊。”
“你家孩子太厉害了。”
“要像你们学习啊！”
周围家长纷纷道。
在门外偷听的姜瑾皱眉觉得奇怪：“怎么都不夸我妈啊，夸我干嘛。”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的耳根却稍微有些红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纪锦在旁边说：“是啊，阿姨这么厉害，我们成绩上升都是因为阿姨无私奉献的直播课和视频，阿姨做的东西也很好吃。”
“叫什么阿姨，叫太老了，叫仙女姐姐。”姜瑾皱眉道。
“……”纪锦沉默片刻道，“但是这样的话，我加辈了。”
姜瑾被他这话一说意识到了这件事，又想起了之前让李博他们喊林夕仙女姐姐的事情。
“那喊仙女，去掉姐姐。”姜瑾依然不想放弃，喊阿姨把他妈妈喊老了，他可是知道的，女孩子都在意自己的年龄。
“没意识，都不夸我妈。走吧，去那边走走。”说着姜瑾率先走了。
纪锦看着他朝着二班的方向走，无奈摇头。
叶涛拉了拉纪锦：“怎么这就走了。”
“我发现姜瑾有点……傲娇？”纪锦找了个词语，“但是阿……仙女好像不是这样的人，难不成姜瑾是遗传的爸爸？”
“你在说什么啊？”叶涛还没搞懂。
“没注意吗，姜瑾去的方向是二班。”
*
二班的家长会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各自的成绩都念了，该批评也批评了，趁着让第一名家长分享教育孩子的经验时，章老师叫文静到了教室后门角落。
“宋叶妈妈，你家孩子最近问题很大，老是跑到一班去找人玩，还说要转班到一班去。”章老师说得像宋叶怎么样了一样。
“但是他成绩不是上涨了吗。”文静小声道。
“一次成绩说明不了什么，也有可能是运气。家长还是要为了孩子好，不能什么都听孩子的，不然他只知道和人玩，说不定还是……交朋友。”章老师卡的拿一下很灵巧，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文静沉默了一下，之前章老师没有单独找她聊过话，开家长会她也是个透明人，宋叶的成绩在二班中上，够不上好，缺也不差，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宋叶也没和文静说过学校怎么样，只上次很明确的说了自己被欺负想转班的事情。
也是这个时候文静被章老师叫着谈话，她听了这几句才发现，宋叶在二班的情况，绝对不止是被欺负，他在二班就如同文静在他们家，这是一个另人窒息且无法逃避的地方。
文静想起自己甚至之前对章老师道过谦，她顿时感觉到一股窒息感。
她想起了曾经试图像娘家求助时的情况，被劝说着回去，被指责是自己的问题，那些绝望和无助，她似乎全然使在了儿子身上。
她一直觉得忍，是她和儿子保护自己的方式，因为只有忍着，儿子才能有学费好好读完书，才能有机会考得远一点，然后逃离，再也别回来。
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她似乎是在让儿子重复她自己的人生，那最后他是不是也会和她一样再也逃不了了呢！
她拽紧了手机，再次想到了手机wx里那五十块钱，以及之前问自己的话。
她突然大声道：“我儿子成绩上涨了！是和一班同学一起玩之后！他还说他在班上被欺负了，章老师怎么都不管！你怎么不问我儿子为什么想要转班呢！我同意我儿子转班到一班去，你们如果不让，我就去教务处要求，教务处不让，我就去找校长！”
章老师被文静突然的爆发吓到了，退后了一步，紧接着憋红了脸！
突然有一个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儿子一个骗子小偷，转班就转呗！”
文静猛地向对方望了过去，那人也被吓了一跳，他不是李博那一伙儿的，就只是个二班的同学，他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二班公认宋叶就是偷了那笔班费还不承认，就是个骗子和小偷。
而这一切，和文静当初不追究，以及和老师道歉有极大的关系。
“我儿子不是骗子小偷，他没有偷班费。”
“我可以证明！”纪锦开口道，“我这里有证据。”
他举起了一个u盘，那正是之前姜瑾给他的。
纪锦已经看过u盘了，里面是章老师某日在atm机上存钱的小票，还有一个被变声了的证词，以及一份监控录像。他不知道姜瑾是怎么拿到的，但是这些绝对可以证明宋叶的清白，也可以让章老师失去工作，甚至付出该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