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峥放她在浴池边坐下, 临春往浴池另一边挪远,赶紧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眼角泪痕未销, 楚楚可怜的模样, 低垂着头。
谢明峥立在原地没动, 想起不久前他伏在她身上, 吻住她唇的时刻, 仿佛已经真将她据为己有。他再次发觉自己失去耐心, 打看她方才哭的那模样,显然吓得不轻。
谢明峥压下眉头,出了净室。
临春趴在浴池边沿又哭了会儿, 听见碧云她们进来,这才赶紧擦了眼泪, 强行打起精神, 不让她们看出任何异样。她不愿让她们为自己担心。
沐浴的时候,临春看见自己左侧大腿靠近腰胯那里有一圈红痕, 她想起来,是那会儿被谢明峥握着留下来的。
刚才的谢明峥让临春感到害怕, 此刻回忆起来,更为惶恐不安。她意识到倘若谢明峥真要对她强取豪夺的话, 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他是皇帝, 可如今的自己不过一介弱女子, 毫无抗衡的余地。
万一谢明峥不肯信守承诺怎么办?
临春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来,她原本是脑袋极简单的人,一向不爱把人想得太坏。
可是刚才的谢明峥真的很吓人。
仔细算起来, 倒是他们久别重逢以来,最可怕的一次了。其余时候谢明峥只是嘴上威胁她, 可方才却是实打实身体力行,她推拒不得,被他吻得缺氧,差点喘不过气来。
从前临春被人最粗暴对待,也不过当时母妃出事时,她被人强行带进暗牢。后来,是那个猥琐的军官意图对她不轨,但谢明峥救下了她。
可方才谢明峥对她做的,与那个军官几乎是一样的事。虽然临春知道,还是不一样的,可她现在又生气又惶恐,有点不想讲道理。
如果谢明峥不愿意信守承诺,临春其实毫无办法。
她怕死怕痛爬脏怕黑……怕的东西太多,假如谢明峥真要对她强取豪夺,把她关起来的话,她应该会选择妥协,让他强取豪夺好了。毕竟反抗很费时费力,说不定还要受更多折磨,以她这小身板,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是现在谢明峥应该还没有那么可怕吧……
他即便对自己产生了一些兴趣,应当还不够浓厚,还来得及。临春兀自想着,明日,明日她便想办法撮合谢明峥和别人。
谢明峥一副薄情的样子,应当很快便能将对自己那点兴趣转移到别人身上吧。那几个美人够不够?不够的话,要不从行宫那些貌美的奴婢里再挑几个,叫她们多去谢明峥眼前露露脸。
他不就喜欢好看的吗?
临春默默盘算一番,心里想了许多计划。
回到寝间的时候,谢明峥已经躺下。临春小心翼翼从旁边缩进去,听见谢明峥翻身的声音都把她吓了一跳。
她现在觉得跟谢明峥同榻而眠都很危险,万一他忽然兽|性大发,趁她睡着干坏事怎么办?
可是她又不敢说,而且就算说了,肯定谢明峥也不答应。临春心里犯嘀咕,扯过被角,又往墙边挪了挪。
谢明峥看着她一副受惊的姿态,也有些懊恼方才做得太过。已经数不清第多少回,他在少女面前失控。
计较已发生的事并没有意义,与其懊恼,不如想办法让事情在已发生的情势下朝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发展。
这是谢明峥一贯做事的准则。
谢明峥轻声开腔:“我明日打算出行宫一趟,你可要一起?”
“啊?”临春没料到谢明峥会突然提及这个,他要出行宫逛逛,还带上自己。临春几乎立刻就要说好,但这个“好”字卡在喉口,被她堪堪掐住。
可是她都计划好了,明日要撮合谢明峥与崔美人。为何不撮合林美人,因为临春对林美人颇有高感,不怎么想祸害她。
而且她刚才还在心里骂谢明峥来着,现在这么快就答应,岂不是显得很没骨气?
临春犹豫了。
但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逛玩耶,不必偷偷摸摸的,如果过了这个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店……
临春心里天人交战,两个小人打架打得不可开交。一个说,去啊,你不是一直想去吗?外面的世界那么新奇好玩,错过了会后悔的。另一个说,反正等你从皇宫离开,有的是机会可以看天下山河,不急在这一时。
她咬唇,难以抉择。
谢明峥又道:“听闻江州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街巷热闹,与玉京是不同的体验。薛冰说,明日江州会有庙会,一定很热闹。”
临春听着他的字字句句,最终心里想去的那个小人战胜了另一个小人。她道:“我也要去!”
临春揪着被角,说服自己,她只是因为想看看外面的热闹,并没有原谅谢明峥的恶行。至于她的计划,可以推迟一天。
“好。”谢明峥应下。
翌日一早,临春是被鸟鸣声吵醒的。墨玉行宫内的树木繁盛,鸟雀也多,虽有几分叽叽喳喳,但更多是生动可爱,仿佛与大自然贴得更近。
临春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与草木亲近的感觉,莫名叫人心情很好。她被鸟叫声吵醒后,从床榻上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推开支摘窗,映入眼帘的便是枝头几只可爱的小家伙。
宫苑后头都是树,各种树都有,枝繁叶茂。几只小家伙通体碧绿,从这枝头跳跃到另一枝头,惹得临春眉目皆笑。
她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竟想跳舞。
她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身上还穿着雪白的寝衣,甚为朴素,转动起来时衣角飘飞,仿佛一朵慢慢绽放的白色山茶花。
那几只鸟儿从枝头飞进窗牖,落在窗台的横几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临春笑意更甚,当它们的叫唤是为自己鼓掌,便跳得更投入。
不知何时,窗台上又多了两只松鼠。
临春笑声清脆如山间流泉,她转动衣角,从房间里一侧转到另一侧,最后以一个完美的一字马收尾。
她自觉跳得很好,倘若有观众在场,应当给予她最热烈的掌声与叫好。
但那掌声与叫好存在于她脑子里。所以当耳边传来掌声与叫好的时候,临春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很快她发现不是幻觉,就是有人给她鼓掌叫好。
她循声望去,看见了谢明峥的脸。
临春原本挺拔的一字马瞬间垮下去,她迅速起身,收敛动作,跑回了寝间,甚至钻进了被子里。临春起床的时辰已经不早,谢明峥已经见过一轮臣子,预备出门。
她还记得昨晚的约定,道:“你别过来,我马上更衣。”
“碧云,朱弦。”临春朝门口唤道。
听得临春传唤,婢子们很快推门,鱼贯而入,伺候临春梳洗装扮。她挑了一身不那么繁复的衣裙,颜色也颇为低调,发饰更为简单,只簪了两支金钗。
“好了,走吧。”临春站在谢明峥跟前,满眼期待。
谢明峥嗯了声,带她出门。行宫占地广阔,且以避暑为目的,自然不会建在城中。从墨玉行宫进城,乘马车需要两个时辰。
他们出发时是辰时,抵达江州城,已经午时。
临春肚子有些饿,觑了眼谢明峥,不知道他肚子饿不饿……总要先填饱肚子再去逛街吧?
正想着,马车停在一座华贵的酒楼前。
食物的香气从酒楼里飘出,临春不由眉目含笑,从马车上下来后,跟着谢明峥跨进酒楼。临春目光不由四处打量,充满了好奇。
这还是她人生第二次来这种地方呢。
好多人在吃饭,喧闹却不会吵闹,跑堂的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充满人间烟火气。
小二迎上来招待他们:“二位客官里面请。”
这两位客人气质不凡,恐怕非富即贵。他们这些招待人的伙计每天和那么多人打交道,看人的眼光老道。因而对谢明峥与临春二人格外尊敬,一路领着他们上二楼天字号雅间。
“二位瞧着不像江州本地人,可是来江州游玩的?若说咱们江州啊,那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游玩的景致也多,不知二位可打听过?旁的咱不说,就咱们这荟华楼,可是江州的招牌。人人都说来了江州,若是不吃荟华楼的菜,那可算是白来了。二位点什么菜?”
小二嘴皮子很利索,一番话听得临春很是佩服。要是她嘴有这么聪明,那一定不愁吵架吵不过旁人。
谢明峥轻笑道:“倒不是专程来游玩,我们是要去玉京做生意,途径江州,停留几日,顺便游玩。”
临春有些惊讶地看着谢明峥,他这会儿瞧着真不像是说瞎话的,与平日里的他也有几分不同。转念想到,谢明峥十七八岁前都在市井生活,如此也寻常。
他们穿过走廊,往前走,途中临春不小心撞到个人。
是位年轻的姑娘,瞧着与临春一般大。
姑娘起初愠怒不已,临春已经准备说抱歉,却见姑娘在看见谢明峥那张脸时迅速雨过天晴,甚至添几分欢喜。
“姑娘,走路小心些啊。”
“……”
他这张脸还真具有迷惑性。
“呵呵呵,抱歉。”临春尴尬笑了笑,被谢明峥揽住肩,往身侧带了带。
那姑娘显然注意到这动作,郁色不掩,还是开口:“不知这位姑娘可是公子的夫人?”
“不是。”严格说起来,她是小妾。
“是。”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临春讶然看向谢明峥,只见谢明峥牵住她指尖,笑道:“好了,娘子,生了一晚上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