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芽知道林向阳不跟她说是有原因的, 是为了保密。但是林向阳跟王天柱为什么就能说?该不能是王天柱自己套出来的话吧?
想想王天柱的性格,花芽觉得真是有可能。
她心提在一起,但脸上表情没变, 拿着扫帚从山阶走上去。
林向阳和王天柱还以为鲣鸟首领疯了, 大喊大叫地往花芽那边去。
王天柱先跑了过来, 看着花芽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鲣鸟首领,无奈地说:“你还真能收复鸟儿, 这么大的鸟向你扑过去你都不怕。”
鲣鸟首领觉得他说的就是鬼话,再逼它,它都能给花芽磕头信不信?
花芽一板一眼地说:“可能喂的多,就认我了吧。”
王天柱听着花芽的口气不大好, 还以为她被吓到,说这话只是嘴硬。于是抱起鲣鸟首领,把它送到窝里呆着。
鲣鸟首领巴不得这时候在窝里缩着,被他抱到窝里就跟大鹅似得,蹲在里面不出来。
小肥雀知道花芽过来, 欢欢喜喜地飞过来找她。花芽摆了摆手, 没心情跟它玩闹。
鲣鸟首领碍于多年的情分喊了小肥雀一嗓子, 小肥雀纳闷地过去了。
鲣鸟首领叼着小肥雀往窝里塞,不许它出去叽叽喳喳的碍眼。
英雄碑转悠的差不多, 后面就是家属区的公共区可以看看。
花芽带着他们看了看当初工作的图书馆, 然后带着他们把各个建筑物认识了一遍。
王天柱跟在他们伸手走,闹不明白出么门好好的, 怎么花芽突然情绪不好。莫不是知道他便宜爹执行危险任务?
这也不可能.吧?
王天柱想到那只肥鲣鸟在他们交谈后, 向花芽飞奔过去的样子.活像是听到惊天秘密想要去告密的大嘴巴。
王天柱也只是想想,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花芽能够跟鸟雀们沟通。
绕了一大圈, 把家属区走的差不多了。
回到家里,花芽跟林向阳说:“等着明天我开车带你们到外面看看。”
大禹岛有挺多地方可以转悠。像是野区、农场、公园、新区,已经开发的挺不错的。
林向阳跟花芽说:“可比咱们县城好多了,要什么有什么,就跟城市里一样。”
花芽笑了笑,她到底还是担忧顾听澜,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那我去陪安安做题。”刚才回来的路上,安安问了花芽几道题,花芽打算教她解法。
张凤英也走累了,坐在炕沿上捶着腿。见花芽走了,她跟林向阳说:“小花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林向阳拿出一根烟,站在门口。花芽已经进到小洋楼去了。他不在屋子里抽烟,就在院子里穿着毛衣也不嫌冷:“不能,咱们都保密呢。”
张凤英说:“希望如此吧。哎,这荣华富贵都不是好得来的。”
林向阳说:“他是军人,人民危难时挺身而出是他的使命。你别在边上长吁短叹,不是去看了英雄碑么,有时间、有时间咱们偷偷去一趟,多在烈士们面前帮他念叨念叨。”
张凤英说:“我记得路呢,待会吃完饭,她陪孩子睡午觉,咱俩就去。”
林向阳说:“哎,我也不说你了。”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突突。明知道顾听澜经常会执行任务,原来在林家村不觉得有什么,来了之后才知道都是搏命的活。
没事的,林向阳想着,顾听澜又不是新兵蛋子。人机灵,反应快,不会有问题。
花芽娘家来了人,郝大姐特意多买了些肉和菜带过来做。
知道花芽家偏山区,吃不到海货,还找供销社的小雪买了大刀鱼,打算中午炖黄豆吃。
她挎着菜篮往石子路上走,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小瓜子疯一样往屋子里面跑,嘴巴里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俺首长失踪了!”
张安安在客房里学习,花芽刚走到楼梯上。
她往上迈了两节台阶,转过头问屋子里的张安安:“是不是有人在喊什么?”
张安安的窗户对着院子,她的脸瞬间褪下血色,她张了张嘴说:“说、说——”
花芽站着不动,又问:“说什么呢?”
张安安的眼泪一下下来了。
楼下,小瓜子冲上来找花芽。花芽转过身,眼眶红红的看向他,问他:“你喊什么呢,你首长不喜欢警卫员大喊大叫。”
小瓜子仿佛被定住了身,他艰难地说:“嫂子,俺.俺有个消息要跟你说。”
花芽走到窗户边,双手撑在窗棱上。她平静地伸出手,小肥雀落在她的掌心:“说吧。”
小瓜子失声道:“俺首长为了保护老百姓,开车撞向毒贩,冲到悬崖。已经、已经两天了,还没找到人。”
“怎么现在才跟我说。”花芽问:“在什么地方?”
小瓜子说:“离海城不远的云县,最险的那段山路上。毒贩知道俺首长是031的人,还想着装一车的炸药过来.俺首长跟他们撞车掉下山崖,但是炸药没有爆炸,首长、首长还有生存的可能。”
花芽说:“知道了。”
小瓜子又说:“开始涉及到炸药和毒贩,出于对民众的考虑,避免在春节期间造成恐慌,要进行保密。”
花芽使劲撑在窗棱边上,她望着小肥雀,也不管屋子里小瓜子和后跑上来的其他人,她对小肥雀说:“把你的朋友叫上,找到他。”
小肥雀如同离弦的箭,“嗖”地飞到空中发出激烈的叫声。
一只海燕飞了过了,又一只海燕飞了过来,它们围绕在小肥雀周围盘旋。
它们的鸟鸣,引起了岛上其他鸟类的注意。
小肥雀的叫声,仿佛拉下了鸟雀们紧急信号。
它们昂着长长的脖颈,找寻到云县的方向。然后不再在树枝、房檐、栏杆、山岩上逗留,焦急地挥动着翅膀,开始寻找之路。
在它们的叫声之下,由近及远,无数鸟雀们振翅高飞,叫声直冲云际。
数不清的鸟雀们往云县的方向飞翔,不停的有其他鸟雀加入其中。
小瓜子愣愣地看着鲣鸟、夜莺、黄鹂、麻雀、长尾喜鹊等多种鸟类混杂在一起,仿佛有它们自己的首领,指挥着它们往云县寻找顾听澜。
“不、不可能。”王天柱站在门口,联想到花芽今日种种行为,心里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没等他开口,周文芳和谢伟民俩口子从隔壁跑了过来。
周文芳指着外面的鸟儿说:“小花,出了事了,咋了?!”
花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忽然抚上自己的脖子,眼泪串珠子似得掉了下来。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她以为自己能坚持的住,可知道顾听澜失踪后,应激反应让她身体微微发抖,嗓子仿佛被东西堵住,一点声音发不出来了。
周文芳心疼坏了,抱着花芽回头问小瓜子:“怎么会说不出话,怎么了?你们做什么了!”
王天柱低哑地说:“我爸跟毒贩一起撞车,掉下悬崖.失踪了。”
小瓜子说:“上级领导找了两天,本来要求俺们保密.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们同意让俺们通知小嫂子。”
其实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信号,更像是一个提前让家属往最坏的地方,做好心理准备的考量。
谢伟民知道顾听澜执行任务,没想到顾听澜居然会失踪,这件事连同他都是保密的。可想而知,若是大禹岛上几十万的人知道了,群龙无首,肯定会带来骚乱!
小瓜子恨自己没有跟在顾听澜身边,带着哭腔说:“已经派了上十台直升机进行寻找,还有当地政府和部队,恨不得把失踪的那块地界,一寸一寸的犁一遍。本来就不应该让俺首长去,为什么让俺首长去! ”
“我先送你去医院。”周文芳架着花芽,想要把她送到部队医院。
周文芳知道突聋的人有抢救恢复的时效,担心花芽失语症状要不及时治疗,会造成终身性质的失语。比起一言不发的花芽,她还是喜欢在她耳朵边叭叭叭说话的小喇叭。
花芽不要她扶着,独自往楼上走。
周文芳轻声问:“你要干什么去?”
花芽指了指阁楼。
周文芳说:“你放心,你们家老顾命大,他不会出事,绝对不会出事!”
花芽含着眼泪点点头。
她看到后面王天柱、林向阳他们要跟上来,花芽摆摆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她想在房顶上听鸟雀们的回话。
王天柱拦住林向阳:“让她自己待会。”
他知道花芽有言语方面的病灶,越是刺激下越容易激发她的症状。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她自己待一会儿,消化一下。
林向阳站在下面,想了想说:“你放心,现在不、不还没别的消息么。”
阁楼打扫的次数不多,打开门,里面充满灰尘的味道。
在阁楼的顶部有一扇通向房顶的小门,爬上去推开小门就能到达房顶。
花芽攀爬上去,推开小门,一阵北风吹来。
她就穿了件高领毛衣,吸了吸鼻子,从小门爬到屋顶。
房檐前方有一处平坦的地方,花芽在秋天时常会把一些干粮撒在上面,让没有储存足够食物的鸟雀和小动物过来拿取。
花芽坐在平台上,片刻后,身后传来声音。她肩膀上被人搭了件旧军装。花芽回头看到王天柱站在她身后。
王天柱没有阻拦花芽说:“谢叔走了,他说上级领导不批准他进入搜寻队,他就自己带着人搜。瓜子哥跟他一起去了。”
花芽左手拉着顾听澜的军外套,把自己包裹在里面。这件军外套她在家里总是穿,老会有种被顾听澜拥在怀里的温暖感。
王天柱在花芽旁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有几只留守在小洋楼的鸟雀在花芽身边飞舞,王天柱觉得很神奇,它们像是在安抚花芽的情绪。
他低声说:“它们是不是听得懂你的话?”
天上飞来一个熟悉的小影子。
花芽摊开掌心,小肥雀又回到她手上,用脑瓜顶轻轻蹭了蹭她。花芽笑着点点头,跟王天柱指了指他后面。
王天柱转过身,眼前一黑。并非他自己的身体原因,而是半空中被铺天盖地的鸟雀覆盖,它们展翅翱翔,似乎在寻找、似乎在交流。
小肥雀不光把它的朋友们都叫上,朋友们还把朋友们也叫上了。
它得意地在花芽的掌心里转了好几圈,花芽伸出大拇指轻轻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瓜。
王天柱咽了咽吐沫,又问了一遍:“它们真能听得懂你的话?它们.它们在帮着咱们找我爸。”
王天柱前面的话还是疑问,到了后面,他已经趋于肯定。
花芽没做声,双腿屈膝抱在胸前,耐心的等待顾听澜的消息。
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顾听澜一直在这座岛屿上待着,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辈子不会因为她的重生,带来蝴蝶效应。.花芽反复不断地跟自己说,八斤说话板上钉钉,绝不会不守承诺。
临走时,他说过要回来过年。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花芽内心滚烫,她注视着远方,用她的灵魂和热血寻找着失踪的伴侣。
鸟雀们前此起彼伏的叫声引来家属区的人观看,他们越看越觉得惶恐不安。
天生异象,劫难当前。
天越发的黑了。
林向阳站在院子里叫花芽:“你下来吧,小花,医务所来人看病了。”
花芽摇摇头,看向旁边的王天柱。
王天柱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瓦片上,喊道:“不看了,让医生回去吧。”
他说完,花芽笑了一下。
王天柱不觉得她心里多轻松,反而觉得是物极必反,这是伤大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