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芽心里苦。
花芽说不出来。
她苦着脸跟方圆一起揉面团做枣花卷, 按照岛上的风俗要在新婚的第三天给亲朋好友送谢礼,表示对他们婚礼祝福的感谢。
因为做的数量多,顾听澜挽起袖子也加入其中。他手劲极大, 也不嫌累, 连揉三盆白面出来。
林八一没来, 要在家里等着花芽回门。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花芽被顾听澜颠来倒去了两天,脑子一团浆糊, 被方圆塞了块小面团,赶到一边玩去。
每个枣花卷像是四个正常的花卷拼在一起,中间的地方缀着一颗大红枣。白面精贵,一家就送两个就好, 取好事成双的意思。
做完就要蒸,方圆在家里帮忙蒸,让他们先去找林八一把回门过场走了。
顾听澜带着花芽往林八一那去,林八一在家里跟他们喝了茶,简单吃了点东西, 顾听澜又要带着花芽回去, 拿着刚蒸好的枣花卷, 先到高婶子家里道谢。
他们去的时候高婶子家还挺热闹,阮旅在家里, 李金花和马建忠也在这里。不知前头说了些什么, 李金花眼眶都是红的。见花芽和顾听澜进屋,忙起身把沙发让出来。
顾听澜和花芽跟高婶子和阮旅说着话, 李金花见他们小夫妻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模样, 不由地看向马建忠, 没想到马建忠此时此刻也看着她。
聊的差不多,马建忠带着李金花下楼回家。
李金花走着走着停下来, 她看着马建忠憨厚的背影,觉得自己从来没读懂过这个男人。
天上又下起雪,走在前面的马建忠发现李金花没跟上来,回头瞧了眼。
李金花在原地抹眼泪。
马建忠原地看了一会儿,叹口气走回到李金花的身边。
李金花看向他伸过来的手,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哑着嗓子问马建忠:“你真不打算跟我离婚?”
“我已经跟阮旅表态了,绝对不会跟你离婚。”马建忠看着这段时间憔悴不已的媳妇,伸手拉住她往家里走。
李金花一路上闷着头,路上遇到谁她也不管,她已经很久没跟马建忠牵手了。
走到家门口,李金花进到屋里站着不动。马建忠问她:“下个面条吧,我来擀面条,你做卤子,多放点葱。”
“老马,我——”
马建忠洗了手,扎上围裙回头跟李金花说:“你别想太多,我说不离婚就不离婚。”
“可那次、那次是我骗了你。”李金花终于把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我趁你喝醉酒,害你跟我结婚。其实那天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老马——”
“我知道。”马建忠又找来一条围裙给李金花扎上,垂着头系带时发现她消瘦了好多。马建忠把她转过来,发现她又在抹眼泪。
这段时间太过压抑,以至于李金花哭都不敢大声哭。
马建忠却笑了一下。
李金花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得出来。
“我从来不喝酒。”马建忠说:“那次执行任务,我把酒洒在身上,我自己从来不喝酒。那天晚上我确实累了,但没睡的那么死。发现有人进来,换成别人我指定、指定不能让她留下来。”
他还记得那次执行任务,他带着战士太累太渴。从外地赶时间到了李金花的村子,村子里的人一口水都不给他们,在他们想要再赶一天一夜的路到别处休整时,是李金花主动叫住了他,并且给疲惫不堪的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
尾随他们的人过来跟他们套近乎,他哪里会真让自己喝酒,全都是水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李金花终于哭出声音。
马建忠憨笑着拉着李金花的手说:“我哪里能说,说出去别人知道是你自己要进屋的,肯定会在背后说你闲话,你后半辈子不就毁了。我是看着进来的人是你,才闭上眼睛装睡。他们要说就说我酒后失德好了,反正我穿着军装,他们不敢当面说我,只要不说你就成。”
李金花泣不成声,马建忠上前抱住她拍了拍说:“不是什么大事,快来做卤子,咱闺女待会就回来了。她随我,就爱吃你做的大葱炸酱的卤子。”
李金花擦了把眼泪:“欸,我今天多做点,你爷俩多吃点。”
*
花芽送完一圈枣花卷,回到家里发现茶几上摆着一个纸壳箱。
有了公公上次的礼物经验,花芽这次冷静了些,从里面一样样拿出北京果脯、柿子饼、糯米糍粑、干河粉、腊肉、腊鸡等一些能够储存的食物。
顾听澜见她兴致勃勃地摆弄完,从兜里拿出一封信给花芽说:“这是我妈给你寄的信。”
花芽接过信封,上面盖着北京的戳子。打开先看到的是一张照片。里面是她见过的公公和短发干练的婆婆,还有一位留着三七分头发的年轻男子。
“我爸、我妈,这个二傻子就是我弟,顾涛涛。”顾听澜曲起食指在顾涛涛干净俊朗的脸上弹了下说:“本人比照片傻气的多,就是个二百五。”
花芽简单地在心里记了一下:顾涛涛,二百五。
随后花芽打开婆婆给写的信,信上先对没能过来参加婚礼表示道歉,又说欢迎到北京过去玩,顺便办个婚礼让她的战友们羡慕羡慕,最后婉转的表示了她的那位让人骄傲的大儿子有个毛病就是不能太顺着,偶尔需要敲打一下免得上房掀瓦。最后听说花芽有考大学的意思,通过朋友关系弄到一些当年的高中教材,让花芽可以在家里不要自学,保持进步的脚步。最最后,说箱子最底下有个夹层是给花芽的见面礼。
花芽扑到箱子边,把里面的东西再次摆了出来。刚收拾好的顾听澜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拆开箱子,找出一个小盒子。
小木盒不大,打开里面有一对羊脂玉的平安扣。
虽然目前都是些没人要的玩意,但好东西始终是好东西。但凡有些眼力见的、有门路的全都私藏起来或者漂洋过海送到外面。乱世出黄金,盛世出古董,就是这个道理。
花芽把平安扣放在手里,仿佛有温度般没有想象中的冰凉质感。顾听澜把平安扣拿过来,挑了个质地更莹润地给花芽戴在脖子上。花芽照葫芦画瓢也给顾听澜戴上了。
“咱妈那里有不少好东西,都是原来祖上留下来的。信里不好说,她打电话跟我说来着要给我媳妇留着。现在只能委屈你戴个平安扣,不能戴些佛啊菩萨的。”顾听澜笑着说。
“我很喜欢。”花芽能感受到远在北京的爱意,她搂着顾听澜的脖子亲亲他的脸说:“你们全家我都喜欢。”
顾听澜嘴里含着薄荷糖,花芽靠近闻到薄荷的味道捏着鼻子说:“你冬天含什么薄荷糖。”
顾听澜戏谑地眨眨眼睛往花芽身上扫去,花芽打了个寒颤明白了,醒脑败火。
花芽恨不得再往他嘴里塞上一大把。
她这么爱睡觉的一个人,生生被顾听澜弄的不想靠近床。
关键是他还不听话,老是哄骗她做些羞臊的事,等清醒过来花芽总是会懊恼脸红。就这么个坏东西,偏让她爱的不行。
花芽晃晃脑袋,觉得里面水声有些大。
“先别着急给你婆婆回信。你陪我去给咱爸打个电话,结婚前我给咱爸打过,今天照理回门,也该给他老人家问个好。”顾听澜又恢复人性,跟花芽安排着说:“打完电话你再给我妈回信就好。”
至于为什么不打电话,顾听澜是知道花芽不爱说话。最近跟他在一起话是多了些,碰到不熟悉的人又会变成两三个字往外蹦的情况。还不如写信。虽然封岛,用那句话来说,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情谊也深。
花芽于是陪着顾听澜慢慢地往办公大楼去。
花芽胳膊上挎着小竹篮,有认识的过来给她恭喜,她就喜气洋洋地抓把喜糖给过去。碰到不认识的小孩,也喊过来分糖吃。
那天王天柱一直远远地看着他们结婚,事后花芽还到楼下给他包了一大包喜糖,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
花芽想着总是一家人要住一起,王天柱住惯二楼,嫌三楼上下楼麻烦不愿意搬来搬去。高婶子也让他继续住在二楼,不去打扰小夫妻的生活。
花芽不觉得打扰,总想着想要找王天柱玩一玩拉进一下两人的关系。也不知道王天柱怎么回事,见她就跑。后来顾听澜说,可能是害羞。
对此花芽也觉得八九不离十,并且跟高婶子保证会做个好妈妈。
顾听澜给岳父打电话过去,村委会的干事让他们等一会儿。期间有个花芽听不出来是谁的男人接了电话,东问西问了一通,顾听澜随便说了两句对付了过去。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林向阳接到他俩的电话很是高兴,知道他俩把婚事办完,细问了一下详情,发现一切都很顺利,在电话那头也高兴的不行。花芽跟他说了不少结婚时候发生的趣事,还说跟这边家属相处的很好,叫林向阳不要担心。
顾听澜想起花芽珍惜地看着他家里的照片,等他接了电话就跟林向阳说:“爸,回头我们也照好照片给您寄过去。不过要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
林向阳觉得这小子太靠谱了,他确实想知道二女婿长什么样,最近许多人问,他都不知道怎么说呢。
挂掉电话,想起村子里风言风语,林向阳摇摇头,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