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典府司, 诏狱内。
陆无为白日间才在诏狱内巡逻审查,到了晚间,却变成了诏狱内的其中一员,他被扒了飞鱼服, 扔到了诏狱内的一个牢狱中。
牢狱四周一片昏暗, 牢门由精铁打造, 武功高强者都很难撼动,除非练有缩骨功,才能逃脱出来,但就算逃出牢房也没用,北典府司的诏狱五步一岗十步一门, 每个锦衣卫都有一手好功夫, 在诏狱门口还有专门的人镇守,就算逃出了诏狱,外面可是锦衣卫北典府司老巢, 迎门都能撞上北典府司指挥使,锦衣卫不死光, 谁能逃出去呢?
谁都逃不出去, 所以陆无为也没打算逃,那些锦衣卫同僚将他丢进来,他便毫不反抗的被丢进来,丢进来后没人管他, 他也不急,只安静的盘坐于地面上, 等着旁人来。
他熟悉北典府司的流程, 既然下了诏狱,那便一定是抓到了他的罪状, 没有证据,不会抓人,抓了人之后,如果没有实证,也不会用刑审讯。
但是,他能有什么罪状呢?
陆无为身上只余单薄的棉质中衣,他端坐在地面上,挨个儿捋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身世简单,被捡回来的孤儿,老父病重几年,命不久矣,从未出过村,他生性少言冷淡,甚少交友,只有几个偶尔讲话的同僚,应当不是被旁人牵连。
他最近一直在忙公子苑拐卖案,如果要把他抓进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案子出了问题。
可是案子已经临近结尾了,能出什么问题?
陆无为端端正正的坐在地上,目光平和的盯着他身下地面上沾染着的血迹看,脑子里则开始回转最近案子的问题。
他跳出自己的身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李现之。
但是李现之明显没时间,李现之从诏狱出来之后,便直接去找了时雨,现在应该还在康佳王府。
至于其他的,他想不出。
想不出,那就只能等,等着把他抓进来的人来问他,他再反向去推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将他抓进来的。
——
袁散身穿百户银色飞鱼服,从诏狱外进来,走过牢狱旁的道路,远远看过去时,便瞧见这么一幕。
被扒了官服,只穿着单薄中衣的陆无为似乎已经等待多时,听见动静,他便坐在牢狱里,处境艰难,形容却不狼狈,正眼神冷冽,渊渟岳峙的抬眸望过来。
毫无畏惧、瑟缩的神色,他的眼神里暗藏杀机,像是即将开始一场冒险,探索一场未知,跃跃欲试。
袁散心里一沉。
光看这姿态便知道,此子心性坚固,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此次若是杀不了,日后必成祸害。
他原是与这个陆无为没仇的,此次拿陆无为下狱,是他临时做了个局,硬挑出来了一点毛病,压在了陆无为的身上,试图搞死陆无为。
昨日下午,那位康佳王府的小世子约他用了一次饭,话里话外,给了他这么一个难事。
弄死锦衣卫里的一个后辈同僚——若是前几天知晓,此事还颇为好办,因为此人那时还只是个校尉,在做暗卫卧底,偷偷弄死的话,北典府司并不会派人去查,只会给抚恤金,但现如今,他已经是个小旗了。
做了小旗,便算是正式入了北典府司,有了官身,虽说不入流,但因北典府司官职特殊,一个小旗也有可能涉及到某种朝廷隐秘,若是突然遇刺而死,北典府司是会调查的,陆无为的顶头上司姓陈名亦,也是个难缠的百户,若是被陈百户查出来蛛丝马迹,到时候袁散死路一条。
北典府司有多能查,袁散清楚,且陆无为功夫颇为不错,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轻功,若是逃起命来,极为难杀,他知道“暗杀”这条路走不通。
袁散想要弄死他,就得换个法子。
所以袁散打算冤死他。
袁散挑了两个死囚,让这两个死囚来指认陆无为泄露北典府司内部机密。
这是个口袋罪,可大可小,全看上面的人如何处置,袁散若是想,扣完帽子,就可以上刑,而袁散为什么要挑今天动手呢——因为今日,陆无为的顶头上司陈亦去了东津办案,陆无为是陈亦的人,陈亦要是在,袁散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陆无为抓到此处来。
袁散这是趁着陈亦不在,抓紧时间动手。
刑具一上,若是陆无为撑得住,咬死牙关不认,硬挺到陆无为的上司来救他,还能活一条命,若是陆无为挺不住,认了,只求速死,那就死路一条了。
亦或者,干脆靠审讯的时候下一波重手,将陆无为活生生审死。
几个念头急转间,袁散已经走过了长长的牢道,走到了关押着陆无为的牢狱前。
坐在牢狱地面上的陆无为已经缓缓站起了身。
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但他并不畏惧,他有从险境中夺一丝生路的勇气。
大势倾轧而来,他坦然而立。
牢狱门被打开,铁链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哗哗碰撞声,来自遥远的康佳王府、来自上一辈的恩怨、在此刻,兜转着落到了陆无为的身上,一丝丝线缕缠绕而上,拉伸出一些命中注定的纠葛,某种不见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
深夜,康佳王府中。
时雨惊魂未定的在私兵的保护下与赵万琴一道回了康佳王府,赵万琴知道要出事,所以送了人后,她便回了,没去过多问他人私隐。
李现之和另外两个私兵被直接抓进了府内,管家嬷嬷听赵万琴说了事情经过,当机立断去董府请了董侧妃回来。
这种事情不好去告官,女子清誉是一座大山,都不需要一座山压下来,只要山上砸下来一块滚石,便能将时雨砸的头破血流,面目全非。
一个干干净净的好姑娘,被砸成了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旁人瞧了她一眼,不知她真本性,自然会远离她。
所以要先将此事压下来。
幸而他们康佳王府也不是任人欺凌,由人宰割的,康佳王府的权势,纵然不闹到官府去,也足够李现之喝上一壶。
因为李现之的父亲现下还在清河,所以这件事情是董侧妃将李府的李老夫人请过来办的。
李老夫人年过不惑,因早些年生孩子亏空了身子,险些难产而死,熬过来之后便去礼佛,再也不管尘事,已有多年未曾出过府了,这一次,为了李现之的事情,她才出来了一趟。
因为她不出来,整个府里,没有能跟董侧妃坐下来谈话的人。
李老夫人来的时候,董侧妃并没有特意去难为她,只将李老夫人请到了前厅叙话。
李老夫人穿着一身褐色金钱印对交领月绸长衫,发鬓半白,盘的一丝不苟,虽是与董侧妃同岁,但脊背佝偻,行动缓慢,瞧着竟似个垂暮老人似的。
而董侧妃,也是近不惑的年纪,却用着浓绿碧丝绸,下陪着绣银散萝裙,发若浓墨,上簪各色金玉首饰,一眼望去,威严冷冽,一瞧就是个极不好惹的夫人。
分明是差不了几岁的女子,年少时也曾一起赴过一个宴,互相行过礼,引过见,纵然不是什么手帕交,但也知道些对方的性情,结果一转头,却变成了彼此完全不认识的生疏模样。
这也是董侧妃不愿意为难她的原因。
董侧妃知道,这个李老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李现之的父亲,也就是清河郡守是个花心的人,家中留了一个夫人,还娶了不少美妾,宠妾灭妻。
李老夫人常年独守空房,抑郁不得,她生孩子的时候,李父还在随着美妾玩乐,美妾故意给李老夫人使绊子,李老夫人差点没死在产**,因此,李老夫人的娘家发了力,逼得李郡守将所有美妾都发落了,府中再不养妾。
也因此,李老夫人和李郡守彻底成了仇人,李郡守常驻清河,在那边又养了几房美人,继续花天酒地,而李老夫人,却独自一人守在李府,守了十几年,快将自己守死了。
嫁给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就如同入了一个牢笼,即入穷巷,不肯调头,便是活生生被磋磨死,亲族瞧了痛,友人瞧了叹。
李现之就是在幼时瞧见过父母分崩离析,家门内里不幸的过程,后来才从不碰旁的女人的,他幼时便立下过誓言,一定要找一个贤良淑德,把持中馈的妻子,只要一个。
他不要他母亲一样的妻子,也不要成为他的父亲。
但这世事无常,他没有成为他的父亲,却也没有做成一个好男人。
——
李现之醒过来的时候,人是躺在地面上的,浑身剧痛,右手被扭断,根本抬不起来,似是被人扭断了。
他头脑一阵昏沉,艰难的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是一间长久不住人的厢房,虽说每日都有人打扫,地面整洁没有灰尘,但厢房内没有半点人气,窗户被关着,厢房内也没有亮光,只有白瓷釉染的花瓶静静的立在木质花瓶高价上。
他似是直接被人丢进来的,对方也没有将他“好生安置”的意思,只要他死不了就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又是哪?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之中重新涌上来,一桩桩一件件——先是时雨退婚,然后在公子苑,又进了诏狱,出来后在花灯节上,他要去抢人,在马车里,突然有人将他抓出来了。
他连一张人脸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手臂是什么时候打断的都不知道。
这里是康佳王府的地盘,李现之左右一扫,便认出来了。
康佳王府的桌椅都是用的水曲梨花木,是董侧妃最喜欢的木头。
他现在人在康佳王府,还被打断了胳膊,扔在这里,看来,是他的私兵没有拦住康佳王府的私兵。
他被抓了。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经历了这么一遭难事,李现之没有半点畏惧、后悔的情绪,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时雨已被他的私兵抢走,与他单独共处于马车之内过了,经了这种事,时雨名声有损,还有谁会要她?
她只有嫁给他,这么一条路。
男人骨头里就是有这样的劣性根,得不到就诋毁,毁到没人要了,那就是他的了,但是,他以此种方式得到了,也不会怎样珍惜,因为这是被“毁”过的东西,不再是完美的完璧。
就算是他亲手毁的也一样,在他眼里,都变得不值钱了。
管他之前是什么端方如玉的公子,是什么文采斐然的栋梁,只要一沾染上求而不得的嫉恨,便统统变成另一幅模样。
此时的李现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左臂很痛,但并没有阻挡他的脚步,他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往外走。
他要走出去,他要去找时雨,康佳王府的人关不住他,时雨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
李现之忍着疼,双目通红的走向房门时,突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滚开,滚开!”是时云的声音。
今日才回国子监的世子听了阿姐出事之后,便连夜赶回来了,回来了之后直奔关押李现之的地方而来。
屋外的两个私兵哪敢拦未来世子?且里面的人也是真该死,所以他们象征性的拦了两下,便让开了门。
门一打开,门内的李现之和门外的时云骤然撞上了视线。
两人都与平时完全不同。
原先如山中云鹤的李家大公子此刻形容狼狈,发鬓散乱神色狰狞,手臂带伤,原先清辉皎月的康佳王府世子此时面色涨红,咬牙切齿,手里攥着一根粗木棍,显然是早已准备好了。
木门一开,双方目光一对上,时云一棍子便砸下来了,李现之本能地向后一躲,木棍砸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手臂本就有伤,被这样一砸,顿时痛的跌倒在地,他跌在地上,时云站着,便如同乱棍打狗一般方便,李现之难以躲避,只得怒吼道:“时二公子,你竟敢——”
李现之话还没说完,便听时云怒极反笑,声线极恨、切齿道:“我有何不敢?李现之,你这个废物,我今日便要断你一条腿!”
时云说要断一条腿,便真的奔着李现之的一条腿重重打下去!
他有何不敢!
他是康佳王府世子,父族强大,母族兴旺,他个人又前途无量,此次又是李现之做了错事,他盛怒之下,替时雨出头,亲自动手断李现之一条腿,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纵是李现之亲父在此,也不可能将他如何!
李现之被木棍狠狠砸在腿上,几乎听见了“咔嚓”一声响,不知是自己的腿,还是时云手中的木棍传出来的,他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他的所有仪态都维持不住了,躺在地上翻滚哀嚎,喊道:“时云,时雨只能嫁我,她名声已毁,不管你愿不愿意,她只能嫁我!”
时云的眼也开始泛红,肩膀都开始颤栗。
因为愤怒。
他的阿姐,他最好的阿姐,应当把所有的美好都留给他,那都是他的,是在他面前一点一点,一年一年长起来的!他一个指头都舍不得碰,竟叫李现之这个卑劣的小人染指了!
时云“砰砰”甩下几棍子,劈头盖脸一顿打,将李现之打的头破血流,活生生砸晕过去后,时云才终于觉出来两分痛快。
而躺在地上的李现之今日一共遭了两顿打,一顿来自隐于暗处的陆无为,一顿来自立于明处的时云,偏生他们三人谁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们仨之间唯一的牵扯,便只有一个同样不明真相的时雨。
有时候,命运的流转让人惊叹不已。
——
待到李现之的腿确定断掉了之后,时云扔下血迹斑斑的棍子,转而满脸怒气的快步出了厢房。
因走的过快,跨门槛的时候竟还被绊了一下,一旁的私兵伸手去搀扶,被时云重重甩开。
“一群废物!”时云似是在骂这守门的,又似是在骂今夜跟随时雨出门的私兵,也似是在骂什么都没能阻止的他自己。
一旁的私兵不敢拦着,时云则一路怒气冲冲的去了云中阁。
云中阁今夜灯火通明。
时雨回来时是一副被惊吓过度、魂不守舍的模样,由着丫鬟们服侍着沐浴更衣后,早早地便上了床榻昏睡了。
今日的事情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像是个在下雨天被人踢了几脚的可怜小狗狗,毛发乱糟糟,浑身湿淋淋,只有绵软软的被窝能给她一点温暖。
这小郡主自我疗伤的方式便是睡觉,不管是天大的事情,只要让她睡上一觉,第二天都会好上不少,再苦再难的事情,她都会忘掉一些。
时雨的习惯,旁的人都知晓,所以其余的丫鬟们都老老实实的守在外间,没有进去。
而时云进入云中阁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只站在外间看。
他不能夜闯进去,之前他敢闯时雨的厢房,是因为那时是白日,且董侧妃还不在府内,他敢进,但现在是晚上,董侧妃还在与李家的李老夫人在府中互相商讨,他若是做出来什么不合理的举动,被董侧妃知道,董侧妃再深挖一下,挖出来点不得了的——
董侧妃是不可能接受他与时雨在一起的。
在董侧妃的设想里,时雨可以随意嫁给旁人,因为时雨不是她的女儿,也不会左右董家的一切,董侧妃对她够好,却从不上心,就像是对待一个宠物一样,什么都给,但从不给真心,因此,也不会对时雨有任何要求。
但他不一样,他必须娶董家女为妻,将康佳王府与董氏绑的更深,借由他,将日薄西山的董家再努力向上提一提。
况且,若是他与时雨在一起,那时雨的身世便隐藏不住了,此等要命的事情,必须死死摁住。
他胡作非为的事情,传进董侧妃的耳朵里,他还会是董侧妃的好儿子,因为董侧妃只有他一个儿子,但是到时候时雨一定会死,死的悄无声息。
所以时云站在了云中阁,没有进去。
他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塑,立在一颗树旁,直到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掩盖住了面上的嫉妒与贪欲,自己一个人走向书房。
他需要冷静一下,然后再去与董侧妃谈话,向董侧妃认错——今晚他太冲动了,李现之被他打的太惨,董侧妃见了会不高兴。
当然,董侧妃不高兴,并不是因为他将李现之打的很惨,而是因为他自己亲自动了手。
按着董侧妃对他的多年教导,他今日应当彬彬有礼,化干戈为玉帛,然后过了今日,又或许是过几个月,挑一个日子,直接将李现之弄死,这才是董侧妃想看到的。
而不是像一个愚蠢的稚童一般拎着棍子打人。
董侧妃不喜欢看见他失态的样子,他要永远冷静,永远温和,永远胜券在握。
永远,胜券在握。
片刻后,时云最后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云中阁。
云中阁上的檐瓦是由琉璃瓦铺制的,光芒一照,便闪出凌凌的光,很美。
他的阿姐就在这里。
时云忍不住捏了一下袖口,那里藏着一只绫罗丝袜,他摸到那柔软的罗袜,胸腔内翻涌的欲念被短暂的抚平。
下一瞬,时云转身离开。
他回了书房。
而此时,在康佳王府内,董侧妃与李老夫人终于将所有事情都商量完毕了。
时雨与李现之的婚约彻底作废,李老夫人会给在隔壁东津首郡的李老大人写信,让李现之直接投到东津清河城去,在李老大人的手底下找个官做,五年内,不准回京城,否则,便要受到康佳王府与董氏的打压。
至于李现之先在小巷里被打断了一只手,中途又被时云打了一顿的事情,李老夫人根本就没提——有什么脸面提?本就是她儿子的错。
而且,李老夫人不是那种拼死护儿的人,她甚至都隐隐有些厌烦李老大人留下的血脉,所以对李现之也没那么维护。
而董侧妃对李老夫人的处置方式颇为满意,二人又谈了几句后,董侧妃便叫人将李现之抬出来了。
李现之被抬出来的时候还是昏迷着的,满身都是血,李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叫奴仆将人带走了,一句话都没多问过。
自李老夫人离去之后,这件事才算是落下帷幕。
而时雨到了第二日,悠悠转醒,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儿的呆后,才慢腾腾的爬起来。
小郡主柔软顺亮的头发睡的蓬松,发丝膨起来,凌乱的裹着她白皙透亮的脸,她先是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唤丫鬟进来,询问丫鬟昨晚到底如何处置的。
玉兰进来后,一边给时雨倒了一杯热茶,一边将昨夜的事情都学了一遍,从时云打人,说到李家接人。
董侧妃处理完事情后直接就走了,甚至都没见时雨一面,她是不想见时雨,时云也连夜回了国子监,他是不敢见时雨。
这两人走了之后,便由玉兰与时雨讲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处理的。
“侧妃说,李大公子被安置到了清河,五年内不得回京,他还伤了身子,日后可能会伤及根本。”玉兰拍着时雨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抚道:“别说五年了,就是十年,他也不敢再来找郡主麻烦了。”
这已经算很好了,毕竟是李家的大公子,与康佳王府算是势均力敌,总不能真的弄死人家。
时雨蔫儿蔫儿的裹着被子,垂着眸点头。
而一旁的玉兰则安抚时雨道:“郡主不必太难过,世子说了,月底挑个日子,陪您出去游玩儿一趟,散散心。”
时雨根本没听时云如何,只道:“给我挑身男装,我要出门。”
李现之的事情给了她一些冲击,但也并不太大,因为上辈子她就知道了李现之是个不能嫁的,只是没想到会这般疯魔而已。
分明上辈子李现之都不喜欢她的,也不知道这辈子发什么疯,竟还非要娶她,最后搞出如此局面。
一念至此,时雨便想,她若是能活下来,回头一定要再想办法给李现之添点麻烦。
狗男人,就该去死!
而现在她顾不上了,她没多少时间伤春悲秋了。
死亡的压迫依旧悬在她的头顶上,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她要去找陆无为。
玉兰听了此话,迟疑了一瞬,一句“郡主应好生歇息”还是没说出来,而是顺从的去拿了男装。
董侧妃不在,整个府内都没什么人能管得住时雨。
时雨还是带着之前带着的那一个小厮离了府——按理来说,她昨日经了那些事情,是该多带点人的,但她不敢带别的人,府里的人都是侧妃的人,她宁艰难一点,只他们两个人去找陆无为,也不能让侧妃知道她的行踪。
公子苑已经查封了,她没旁的去处找陆无为,迟疑了一下后,她去了小云村。
小云村里,陆无为也不在。
哪儿哪儿都不在,她也不好跑到北典府司去找人,时雨想了想,又去找了赵万琴,让她的手帕交跟着打听一下。
时雨与赵万琴约在了一间小茶馆里,两人饮着包厢里的茶,等信儿回来。
茶香袅袅,水雾霭霭。
北典府司的事情,本就是极难打听的,但是好巧不巧,赵万琴的亲哥哥便是在刑部内当差的,与北典府司的一位千户交情甚好,所以轻而易举便问到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时雨一直让赵万琴替她去查陆无为的原因,赵万琴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赵万琴的亲兄颇有点本事,找一个人不是问题。
“你说的那个陆无为,他进北典府司的牢狱里了,昨日便进去了,算算时间,现在已经进去一整夜了!”
赵万琴得了信儿,便颠儿颠儿的替时雨问过,又颠儿颠儿的回来告知她,至于昨夜后来在康佳王府里发生的事情,赵万琴一概没问,只当自己不知道。
就像是时雨会保护她脆弱的自尊一样,她也不会去揭好姐妹的伤疤,她们都小心翼翼的保护对方。
时雨悚然一惊:“为什么进牢狱?怎么才能把他捞出来?”
赵万琴掰着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说:“我哥说了,要这个数。”
时雨眼睛都亮了,当即一拍桌子,喊道:“我出,我卖宅子出,不够的你给我垫上。”
这不是献殷勤的大好机会?这恩一施下来,陆无为以后还好意思砍她吗?
她这小命稳了呀!
赵万琴缓缓挑眉。
您又开始掏姐妹钱袋子养男人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