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與陸昭一行人經由大司馬門北上, 此時城北尚未遭受荼毒,沿途街上不乏有世族攜家口出城逃竄。出逃的世族中不乏門閥,雖然皇帝受困眾臣私逃是重罪, 但即便是身為公主駙馬的舞陽侯秦軼,也隻得命人放行, 此時再阻止這些人出逃, 無異於索人性命,將這些人得罪個幹淨。
王嶠處,元澈作為太子並不出麵。昨日宮宴驚變, 陳留王氏僅留下王謙在宮內,王嶠一直抱病在家。雖然病也是真病, 但若說王家無半分觀望的心態,任誰也是不信的。此時自己身為太子若再出麵, 首先就會給其他人家一個觀望者仍可見重信的觀感。
其次,行台即將在略陽建立, 在解決涼王問題後,由於地緣之故可能還要再遷安定。安定如今已有王謙, 如果再將王嶠引入一個顯重的位置, 那麽王氏在行台的影響力便會太大。可是他此時又極需要中樞印璽。因此,在與陸昭簡單的交談幾句後,對方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提出親自去處理王嶠任職一事,但要求帶上秦姚與秦譽。
元澈欣然應允。
日光與亂塵之下,他們再次短暫分道。車水馬龍自四麵八方的坊門湧出, 如河水亂流, 黑氅與黑甲如同兩滴墨一般,匯入了人海。隻是在袖袂與甲衣輕輕擦過的瞬間, 兩人皆不約而同地微微側首,目仍直視著前路,所有的意念與不可言說的情愫便在這場眼風之間,各自交付了。
盛夏之日,王氏府邸此時靜謐得如同下了一場冬雪。木階蜿蜒,遍植蘭蕙,陸昭單獨在王家下人的引領下,踏著沉木與青苔直徑入正堂見了王嶠。
王嶠本是偶感風寒,早已恢複如初,然而畢竟是有了年紀的人,病後還是有著清臒之態。如同早有預料一般,正堂的桌子上,已安放著中書印璽,而自己也已換好了可以隨時出行的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