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 陸昭被元澈的起身驚醒,確切的說,隻是從睡夢中平靜地睜開了眼睛。她初時正背對著他蜷縮而睡, 元澈的額抵在她的後背上,壓出一小片淺紅的印記。尚溫的肌膚在他離開的時候忽然變得格外敏感, 室內沒有風, 但依然能夠感受到空氣接觸時隱隱冰冷的刺痛。
“魏詹事與眾人已在外麵跪了許久了。”小侍的聲音穿過半開的殿門,透過屏風,悠悠落入陸昭耳中。
“什麽時候的事。”元澈隨手披了件衣服, 一邊問一邊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屏風,確認沒有動靜後, 方才走出殿門,“走, 去看看。”
呼嘯的寒風在開門的一霎那如同暴躁的喧囂,然而在關門的時刻又化作冷漠的寂靜。陸昭回身平躺下來, 後背的那一小團酡紅頂的她難受。要不要起身去看看?陸昭如是想。看看不過是委婉的說辭,本質仍是偷聽。然而數日的平靜與一些不尋常的訊號開始在陸昭腦海中碰撞, 隻不過現在仍不足以串聯罷了。
在危機感的催促下, 即便不需要動用理智,她知道自己是需要去悄悄看一看的。然而就這樣動身去了,多少也是對他的不信任。
等等, 信任?
陸昭麵對著藻頂,靜靜眨了眨眼,曾幾何時臣子要對君王假以絕對的信任?上一個是誰?王鎮惡, 算的上是一心為劉宋, 最終死於軍功派係之爭,為君者冷眼旁觀。再上一個呢?西晉益州刺史王濬, 若非羊祜與杜預接二連三的保駕護航,早已是另一個鄧艾。再上一個便不用說了,鄧艾。自此往前,也隻有更多。
三個砝碼接連加上,理智的衡杆自將陸昭從**撬起。
元澈走出院門,隻見玉階下呼啦啦拜倒一片。天上此時開始飄起極細的雪花,落在這些寒門子弟見不得朱紫的袍服上,如同寒上更添一寒。元澈心中煩擾,仍少不得上前扶起魏鈺庭,溫言道:“魏卿何故如此?先起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