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戒嚴的子時隻有一個時辰了, 初夏的夜空開始有了積雲,星光與月光隱蔽不見,黑暗中, 唯有涼風嘶嘶穿過樹梢。
“這天兒怕是要下雨。”牆角處,兩個小內侍嘀咕著, 一人用火絨子點燈, 一人慢慢的攏起了最外層雨天隔水的油紙罩子。
涼風一吹,點燈的內侍沒護好,手裏火絨子頓時滅了火, 因驚道:“閉上你的臭嘴,沒得讓那些牆根底下的人聽見了。今夜要是真下大了, 壞了明日太子凱旋的大典,挨打人就是你我!”
火絨子漸漸點亮, 一層油紙套著一層紅紗,象征著吉祥的紅光也仿佛鍍上了一層陰影。
啪嗒。
兩個內侍表情一僵, 互相望了望。那是雨水打在油紙上發出的清脆聲音,繼而是一聲又一聲愈發密集的脆響。
“拍大雨點子咯。”
皇帝不在禁中, 各處的內侍紛紛吆喝著, 此起彼伏地傳遍了長樂宮黑暗的夜空。
馳道上,一排排火把因大雨澆滅,為首的是一盞幽幽的宮燈, 那片暗黃打照在薛芷乳母趙氏的麵容上,映的那兩眼幽幽閃光。天佑薛家,天佑皇帝, 隻要他們能夠熬過子時, 不管是否能夠進入內宮,不管明早是疾風驟雨還是晴空萬裏, 來日長樂宮的半邊天,他們就能拿下一半。
長樂宮殿中尚書府的值房內,數盞宮燈將帷簾、銅爐和一柄明晃晃的儀刀照得暖紅一片。然而屋內穿梭的人影卻將光明與溫暖都壓抑在黑色的衣冠袍服之下。幾乎所有人都沉默著,陸昭端坐在席上,身後的小內侍在為她整理冠帶。一條長四寸、寬一寸的紫色繒帶綴於黑色冠上。
這便是所謂蔥褶之製,起源應在漢,晉朝不改其製。但凡天子、儲君車駕親戎時,凱旋歸都時,便會中外戒嚴。而在中外戒嚴的前一天夜裏,所有參加典禮的官員便要換上蔥褶。內宮官員標紫,外朝官員標絳,以示區分,而戎裝者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