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O冬令营为期5天。
第一天为开幕式, 第二、三天是正式考试,第四天是高校宣传会,第五天是闭幕式, 宣布考试成绩和颁奖。
和雪烟住在一个房间的, 是个同级女生,名叫任茵茵, 生得白净, 性格也开朗。
雪烟倒是不紧张,但任茵茵是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 慌得根本没法用心刷题。
这也难怪。
奥赛预赛大概有接近两万名学生参赛, 而CMO冬令营仅400名学生入选, 经过角逐, 前100名可以获得金牌。
但只有前50名能进入国家集训队,获得保送资格,去年, 省内只有10人进入了国家队,可见难度之大。
任茵茵心烦意乱,干脆放下笔,拉着雪烟出去了。
北枝是个繁华的城市。
两人在网上查了下, 去了条网红街。
外头落了雪, 夜色浓得化不开, 街道银装素裹,颜色对比鲜明。
两人又加了件外套, 才出了门。
街道上人潮过行, 火树银花耀眼。
看着琳琅满目的店铺, 任茵茵就算也吃过饭了,食欲也还是只增不减。
两人逛了半天, 挑了家人满为患的甜品店。
店面精巧,装潢高级,是当下很流行的ins风,很多小年轻都在这拍照打卡。
任茵茵也一顿拍照,还非得扯上雪烟自拍,等甜点上了,她才恋恋不舍地罢手。
雪烟心口有些闷,自然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份红豆双皮奶。
任茵茵放下手机,疑惑道:“怎么了?雪烟,心情不好?”
雪烟愣了下,脑袋不知怎么的,又拐弯想到了陆京燃,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她心脏猛地一跳,掩饰般摇了下头,“没有啊。”
任茵茵目光沉静,也没刨根问底,“杨枝甘露好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她将甜品推到雪烟面前,又递了根勺子,“来。”
她是个过份热情的姑娘,雪烟没好意思拒绝,就象征性尝了两口。
“怎么样?”任茵茵睁着圆眼,表情期待。
她这性格和陈念薇有些像。
雪烟失笑,心里也软下来,“好吃诶。”
女生总是这样,一句亲昵的话,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任茵茵也舀了一勺,“确实不错。”
她像想到什么,又说:“不过我家附近那家甜品店才是一绝,等你空了,我带你过去吃好不好呀?”
雪烟弯了下唇:“好啊。”
她是有些羡慕任茵茵的。
她好像从没受过任何伤害,热情,单纯,敢爱敢恨,对这世界充满好奇,但又有自己的边界,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
雪烟托着腮,小声道:“茵茵,被你爱着的人一定很幸福。”
任茵茵差点被呛到,脸都红起来了,结巴道:“不、不知道,我还没谈过恋爱。”
雪烟笑:“我也是。”
任茵茵惊呆了,“啊?你初恋还在啊?”
“嗯。”
任茵茵咬着勺子,思索两秒,不太好意思问:“那个……你、你不是在和陆京燃交往吗?”
她说得比较委婉。
其实学校一直都在传是她倒追陆京燃,但好像只是玩玩,就吊着她,并不给她任何名分。
甚至有人猜测,他这样做,是为了拿雪烟去气他的便宜老爹。
任茵茵听到还挺不平的。
雪烟生得美,成绩好,性格温柔,配个臭男人那还不是绰绰有余?
那些人嘴真是碎死了。
雪烟愣了下:“你想多了。”
“……”雪烟垂下眼,以为她和以前的女生一样,都喜欢陆京燃,轻声解释:“我们没什么关系的,要是你对他有好感,尽管去接触。”
任茵茵“哎呀”一声:“你错啦!”
雪烟抬眼,目光茫然。
任茵茵放下勺子,身子凑过来,手放在嘴边,语气神秘兮兮的,“是陆京燃喜欢你啦。”
雪烟一怔,很快否认了,“你误会了。”
“没有呀。”任茵茵看着她,说得斩钉截铁,“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嘛。他看你眼神,一点都不清白!”
她见过的。
在一次黄昏的天,雪烟坐在别人的自行车后座。
他们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回头,但陆京燃下颚绷紧,眼角潮红,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
爱是想碰触缺又收回的手。
他好喜欢她呀。
不敢正眼看她,可是眼角余光却藏满了她。
雪烟抿了抿唇,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荒谬的猜测,可这一刻,她的胃里好像有只蝴蝶,砰砰地乱撞起来。
雪烟不是没考虑过这点。
她的人生贫瘠,渺小得像汪洋中一小朵浪花,宇宙中一小粒尘埃,最为璀璨光亮的星和她天隔两方,又怎么会恋慕她,为她从宇宙洪荒赶来。
她敏感、胆怯、一无所有。
而他冷漠、带刺,所向披靡,即使野蛮生长,被打压,被羞辱,也能披荆斩棘出一条血路。
多年时光的浸**,他们逐渐长出现在这样的轮廓,两个极端的人相遇,矛盾和争吵自然就存在。
他这样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的人,天生就不懂俯首称臣。
她害怕他的善变,他的游刃有余,害怕所有会失控的事;他也不能感同身受她的恐惧,她的如履薄冰,她的小心翼翼。
无关爱与不爱,是无法相互理解的问题。
可这一瞬间,她的心里莫名有股烈焰熬煎着,那炭灰一口气堵住了喉咙。
雪烟涩声说:“没有这回事,你多想了。”
任茵茵看得通透,笑了下,却并不拆穿,“可能吧。”
话题渐渐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半小时后,两人结账,出了店门。
又附近逛了会,雪烟看到街边有卖糖炒栗子,热腾腾的,香味扑鼻,市井长巷,浓浓的烟火气。
雪烟有些恍惚,想起她以前吃栗子总嫌麻烦,总是缠着外婆一个个剥好,她要求不低,非要剥得光溜溜,果肉完整,她才愿意吃。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年龄好小,竟然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任茵茵注意到她的神色:“你要吃吗?我请你呀。”
雪烟回过神来,摇头道:“不用了。”
“真不要?”
“嗯。”
“那走吧,我们再逛会就回去,今天还得早点睡呢。”任茵茵想到明天的苦战,皱起小脸,“我们买点纯牛奶吧,睡前喝点助眠。”
雪烟:“好呀。”
两人准备去不远处的进口超市。
雪烟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在人群中看了会,却什么都没看见。
任茵茵莫名其妙:“怎么了?”
从刚才开始,雪烟心里就有点异样,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身后跟着她,也许是最近没睡好,有点太敏感了。
雪烟也不打算说出来:“没什么,走吧。”
……
陆京燃躲在拐角,浑身都紧绷,狼狈又不安。
他喉结上下滚着,压低黑色帽檐,遮住冷硬的眉骨,锐利的眼,只露出削劲流畅的下巴,脸半明半昧更深刻冷戾。
身影在劲风中被割得折线分明。
少年微微侧头,盯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几秒后,低下头,低声的叹息散在空气里。
他还是来了北枝市。
他认输了。
一对上这姑娘,他的底线就不翼而飞了。
当狗又怎么了?
他就乐意让她拴着。
但在上飞机那一刻,陆京燃整个人还是焦躁不安,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
她看到他会不会不高兴。
也许她根本不想看到他。
可他担心她,想知道她在这习不习惯。
有没有水土不服。
考试会不会紧张。
他多想能陪在她身边。
陆京燃满脑子想着这些,在飞机上完全睡不着,睁眼等到了落地。
他透过关系,问到了她住的酒店,细雪连绵,他整整等了一个白天。
心情不好,烟瘾也犯了。
陆京燃摸着裤兜,空空如也,才发现他很久都没买烟了。
陆京燃没了办法,只能买了杯全糖没飞冰的奶茶,甜得他心口都痛。
他一直等。
又过了半个晚上,终于等到她出门了。
人潮汹涌,她永远鲜活,他总能第一眼就认出她。
陆京燃亦步亦趋,不动声色地跟着她,看着她和朋友有说有笑,比在他身边的每一秒都要快乐。
陆京燃心里一阵**的疼痛,他们分明离得那么近,却像隔着万家灯火。
就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见雪烟停在栗子摊前,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堆栗子看,似乎渐渐出了神。
是喜欢吃栗子吗?
从来没听她说过。
陆京燃嘴巴张了张,想轻唤她的名字,却没想到她会突然看过来。
他只能狼狈地转过身,往拐角走去。
等她稍稍走远,陆京燃才走到栗子摊前。
他生得俊,黑衣黑裤,即使帽檐遮脸,那截落了光的下颚,也极惹人注目。
不少女生都偷偷看了过来。
陆京燃视若无睹,要了一袋热腾腾的炒栗子,细致把壳也剥了。
怕她走远了,他剥得迅速,直到指甲底下一片酸胀,颗颗栗子都完整饱满。
陆京燃掏出两张红票,递给摊主,“劳烦您,帮我把这袋给前面一个女孩。”
摊主愣住了,操着浓重的口音,“小伙子,这儿这么多人,是哪个呢?”
陆京燃笑了:“最漂亮那个,您不会认错的。”
摊主:“……”
陆京燃侧头看了眼,她们从超市出来了,来不及解释,赶紧把那袋栗子塞他怀里。
“只要别说是我送的,您随便找个好听的理由,拿给她就行了,拜托了。”
有钱赚,摊主自然不会拒绝。
他让隔壁老板看着摊子,追了上去。
陆京燃站在拐角处,位置隐蔽,看着摊主将栗子硬塞在她手上。
雪烟满脸茫然,站在原地,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子实在可爱。
陆京燃弯了弯唇,心中的郁气一散而尽,就这样看着她,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该打扰她的,现在是她的关键时刻,他不想她因为自己生气,影响了她的发挥。
她的未来,远比他的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