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看了她一眼, 将书挪过来挡住面前的女人。
尹宛看不到他,忙朝右边挪了挪,可没想到, 刚刚看到白王的脸,立马就被他用书挡住了视线。
尹宛只好又再往左边挪了挪,想不到结果还是一样。
最后实在没法,她只好伸手过去,一把抓住白王手里的书, 强迫他看着自己。
“殿下, 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倒是说啊?”
白王几乎是再瞬间便站了起来, 将书扯过来合上, 啪的一声扔在案中。
“尹宛, 你太放肆了!与其在这里计较一些无聊的东西, 你还不如赶紧去办你该办的事!”
尹宛被他吓得一个激灵,身子猛地抖了抖。
见他目光森然的看着自己, 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压迫着一般十分不畅。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 给自己顺了口气,缓了缓道,“殿下, 你既然这般生气定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还请你莫要生气。”
“还有,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醉酒后会发酒疯, 我不是故意的。”
除了发酒疯, 尹宛是真的想不到别的什么了。
发酒疯?她还好意思说是发酒疯,白王怒火中天的俯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那哪是发酒疯, 分明是酒后吐真言。
勾着他欲行夫妻之事,却口口声声唤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这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可能接受的。
“出去,往后不准再踏入书房一步。”白王冷冷命令道。
他在赶她出去?往后都不要她来了?
尹宛忽然感觉很绝望,不明白自己做那些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就不领情。
问他,他又不肯告诉她实情。
就连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下人们也没有一个是知情的。
看他这样子,那件事情肯定也是没戏的。
尹宛心里一急,就忍不住红了眼,泪水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
她就这么站在白王面前掉金豆子,也不顾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
白王见她这样只觉得脑袋生疼。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稍稍缓了语气对她说道,“那些事你也别问也别想了,回去歇着吧,将后宅之事尽快处置好。”
“本王政务繁忙,并不想看见后宅一团糟。”
尹宛抬起头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想说些什么却又感觉说不出口,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
见她还不出去,白王便再次冷了脸,“还愣着做什么,出去。”
尹宛又被吓了一跳,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见他脸色比先前还要可怕,再不敢继续纠缠,连忙行了礼出去了。
回到寝房,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彻底平复过来。
不过心情是相当的郁闷。
她趴在支摘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草木发呆。
春见怕她冻着,将炭盆里的银丝碳添了些,很快,火便烧的更旺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一丝冷气也无。
再将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塞到主子手里,又给她将毛裘披风紧了紧。
主子心里难受她也挺难受的。
在尹宛后头站了一会儿,春见才忍不住说道,“小姐,自从从书房回来你都一直闷闷不乐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这样一直闷着久了怕是会伤到身子。”
尹宛动也没动,仍旧眼神空洞的看着外头。
春见叹了口气,又道,“要不这样,明日小姐再去寻殿下试试?眼下殿下正在气头上,肯定说什么都没用,但明日兴许就不一样了呢。”
说到这里,尹宛才动了动身子,回头看着她,一张小脸儿被风吹的红通通的。
“有用么,他会告诉我吗?”
好不容易哄的小姐肯说话,春见定是不敢说实话,忙点点头斩钉截铁的回道,“会的,一定会的,小姐可是殿下的王妃呢,他不对你说对谁说啊。”
反正明日试试去,说不一定白王消气了,什么都解决了。
昨日夜里抱着王妃出来时,她可是亲眼看见殿下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呢。
若是不在意,那她肯定不相信。
只要他对小姐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的上心,就不会一直冷着。
想着想着,她就开始发起呆来。
“你说的有些道理。”尹宛沉吟片刻,说道,“但他说不让我再去书房,那我去了岂不是又会惹他不快?”
说完,她便等着春见,想听她给些实质性的建议。
却没想到她竟没有回答她,反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眼神十分迷离。
“春见,你再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入迷?”尹宛问道。
春见连忙回过神来,“我,我在想昨夜之事。”
“昨夜之事?”尹宛诧异道,“昨夜还有什么事吗?你不是都说完了?”
醒来之后她便问过了,春见说是醉酒之后便看见殿下将她抱着回房安歇。
没过多久,他人就被气的拂袖离去。
难道还有旁的什么吗?
春见有些尴尬,心说自己怎么一下子说漏了嘴,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也不是......”她道,“昨天晚上......”
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说清楚,尹宛急了,一下子站起来盯着她,“快说,你还瞒我什么了?”
春见吓得连忙跪下来请罪,“小姐,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是怕你尴尬才没说,我对不起小姐。”
“行了,别扯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赶紧说吧。”尹宛催道。
春见只好将昨夜没说的都说了出来,“其实昨夜殿下抱着小姐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脸颊两边都有吻痕的,我与苍河都以为小姐要与殿下圆房,但没想到还没到一刻钟,殿下便负气出来了。”
“我与苍河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觉得事情根本不该是这个走向。”
“什么?吻痕?”尹宛惊道,“谁干的,我吗?”
春见撇嘴点点头,“除了小姐,那可找不出第二人。”
府中先前负责洒扫的丫鬟仆从们都被遣散了,现在只剩下后厨的房妈妈,以及她这个新来的丫鬟。
房妈妈都快做祖母的人了,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肯定不可能是她们。
唯一的人选那可不就是小姐了。
得知这个消息,尹宛简直犹如晴天闻炸雷,轰隆隆的将她雷的外焦里嫩。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是说好凑到他身边与他谈条件,只要他答应她的要求,她便愿意接受他的以身相许吗?
这合该是他主动才是,她怎么会去主动亲人家。
在她骨子里其实是拒绝的,只是迫不得已才那样。
怪不得魏衡要发那般大的脾气呢!
肯定是他要对她这样那样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在醉酒中拒绝了他,他才生气的。
试想,哪一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把他惹得□□焚身,最后又给他啪的一下泼了瓢冷水,将人淋的透心凉,他还能好言好语的?
恐怕天下间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这回真是辱了他的自尊心,将人得罪狠了啊。
尹宛懊恼的往凳子上一坐,趴在窗台上就开始用拳头捶打窗沿。
吓得春见连忙握住她的手阻止,“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待会儿手都要捶破了。”
“你看手一破就得找云大夫来包扎,他若是问起缘由,那得多尴尬啊。”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真是烦闷啊。
尹宛只好将手收了回来,往椅背里一窝生闷气。
心想昨晚要是没喝那盏酒就好了,真是喝酒误事。
说不定清醒着与他谈,那件事都已经办成了。
得了,就先那样吧。
反正现在知道实情,并不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切都还好说。
春见说的对,说不定明日他便消气了,到时再去找他也不迟。
“行了,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尹宛合上眼将头靠在椅子上,朝春见无力地挥了挥手。
“是,那小姐有事便唤我,我就在院子里。”
春见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很快便安静下来,尹宛换了个姿势将身子侧靠在椅背上窝着,在她的角度里,正好可以看见外头黑沉沉的天空。
看来是真的要下雪了。
她其实最喜欢雪天,喜欢第二日醒来听到下人欢喜的跑进来对她说,“小姐,下雪啦!快出来看看,白茫茫的一片可美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要穿上软袄去雪地里踩上几圈,等着身上积满一层薄雪之后在轻轻一蹦,让它们簌簌落下。
这个时候,她都会笑着说,“呀,我也是个会下雪的人啦!”
她还喜欢将支摘窗都洞开,让人烧上满满一盆炭火,一边烤火一边吃些点心蜜饯看雪。
那种温暖又恬静的感觉简直太美好了!
想到这里,尹宛情绪才有了些缓和,迷茫悲切的眼神才又恢复明朗坚定。
她不能认输的!
若是受到这点挫折就放弃,怎么对得起卫国将军之女这个身份。
父兄日日都在刀口上舔血都不曾放弃,她有什么理由可放弃的。
只有继续硬着头皮向前,做对的事情,清理掉麻烦,她才能安稳的在屋子里边烤火边吃点心赏雪,在洁白无瑕的雪上留下脚印。
每一道雪印都需要脚踏实地才能完成,若想生活安稳,那也得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能做到。
想到这里,尹宛心里的委屈与难过已经彻底没了。
她撑着把手站起来,将披风裹紧,走到外头。
见春见正在给梅枝修剪枯叶,也跟了过去。
见她来,春见连忙将人往屋里赶,“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啊?外头冷,快进去。”
“无碍。”尹宛接过春见手中包着红绸的剪刀把手,说道,“我有事要你去做,去问问云风,帮忙寻的丫鬟仆从有眉目了吗?”
白王不是嫌她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吗,那她便先将这件事情办好,再去找他,他便找不出事情来挡她了吧。
春见应声,“是小姐,我这便去,不过小姐你一个人要小心些,别被剪刀伤了手。”
春见出去后,尹宛很快便将剩余的枯枝修剪完,收起竹筐里的工具放进偏房。
出来的时候正巧春见回来了。
“怎么样了?”
“云风大夫说明日便让牙婆带到府上相看,到时候他也来帮忙把把关,他怕小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被人骗。”
人生地不熟?尹宛愣了愣,“他不也是人生地不熟吗?如何这般说。”
春见往外跑的次数多,也喜欢打听事情,等云风处理好手头的病人之时,她已经同店铺的活计搭上话了。
伙计告诉她,彭城街的柳家医馆是分店,已经开了有几年了。
他们的东家就是柳公子,他也不常来,基本上是一年才会来一次,今年比较特别,来了有三次了。
每回都在这边待上一两个月,对凛州城已经十分熟悉。
还不止这个,连那日夜里去赴宴的福禄楼都是他的产业。
将这些事情告诉尹宛后,尹宛大吃一惊。
“他竟然这么有钱吗?”
怪不得那么大手笔送她大晋独一无二的夜明珠,还说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敢情家大业大,那个只是九牛一毛。
“等等。”尹宛像是发现了什么,疑道,“那那晚在福禄楼聚会,他岂不是也在?”
春见摇头,“不应该吧,那日我去医馆寻柳大夫的时候,明明听说他去给人看诊了,要很晚才会回来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不过尹宛总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那晚她假装晕倒,几个州官推举他过来看诊,他来的那么快。
就好像专程等在附近,一请便直接奔目的地来似的。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可能是这样。
云风与她就只是单纯的旧识,连好友其实都不算,充其量就是个半熟的陌生人。
他怎会提前探好她的行踪等在附近,还恰好知道她需要大夫来看诊。
这想法实在过于荒唐。
尹宛使劲儿摇摇头,将这个奇怪的念头甩了出去。
然后,接受了另一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