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祝小鱼:听说你旧友重逢, 特此道贺。祝你有一个美好愉快的夏天,也祝你拥有永远大步向前走的勇气,和穿越人生风雨的毅力, 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去实现梦想,成为更好的自己,也要加倍好好爱自己[爱心]”
这段话和她手头上那本特签的寄语,是一模一样的。
唯一的不同之处, 在最后的落款。
她手头的那本签着“鹤山仙人”的名字, 还盖了姓名章,而眼前这本, 落款却赫然是“池鹤”。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本签的是池鹤哥的名字?
难道是他照着自己的那本特签抄的?也不对啊,这么傻逼的事,池鹤哥怎么可能会做!
祝余的脑袋瞬间就短路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有一点想不通, 为什么相同的一段话, 会落款不同, 最重要的是,池鹤这儿怎么这么多鹤山仙人的书。
她仔细数了数,应该是鹤山仙人所有出版的实体书,这里一本都没少。
为了确认自己没记错, 她还特地登录榕江文学城的网页版, 点进鹤山仙人的专栏,对着有出版标志的书名,一个个地对照了一遍, 结果和之前一样。
再联想到池鹤说给她弄特签,就能弄来特签, 而且特签的内容是对她的特别祝福,不管是鹤山仙人的,还是一苇渡江的,这关系不到一定程度,没办法弄来的吧?
祝余将这些事联想到一起,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巧合太多了。
就这么巧,池鹤跟鹤山仙人和一苇渡江都有联系?
就这么巧,池鹤也是鹤山仙人的书迷,迷到鹤山仙人的每本书他都买,有的买一本不够,还买两本三本?
就这么巧,他真的是出于书粉的心态,抄了鹤山仙人写给她的特签?
这么多巧合凑到一起,就不像是巧合了。
祝余的脑子飞速转动,渐渐从一开始的震惊和不解中冷静下来,从头开始整理头绪,决心要找到答案。
她把手里这本《揽山河》的下册放回书架上,转身刚要走,就又停下来,回头把这册书又抽出来拿在手上。
想了想,她干脆把书架上每一本鹤山仙人的书都拿出来翻了一下,发现只有她手上这本有鹤山仙人的特签祝语。
同时她还发现,书架上还有另一个作者的书,正是一苇渡江的。
她同样将每一本都拿出来翻了一下,发现都写着有字。
有的是“To鹤山:请斧正”,有的是“To池鹤:来看,记得写书评”。
真有意思,一会儿是鹤山,一会儿是池鹤,所以池鹤这些写着“To鹤山”的一苇渡江的签名本,是怎么来的呢?
难道又这么巧,鹤山太太将好基友送自己的书,转赠给了池鹤?
哦哟,他们关系那么好呀?那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哇?
祝余哼哼两下,将一苇渡江的那本签名本塞回书架上,然后抱着那本《揽山河》下册,气呼呼地回到客厅。
一屁股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坐下,盘着腿,开始从头整理目前自己发现的所有证据,试图推演出一个结果。
——池鹤=鹤山仙人。
可是推着推着她就开始生气,狗日的池鹤,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瞒着她,而她呢,连关夏禾和闻度都不知道的微博小号,都告诉他了!
而且他平时看她在小号的发言,给鹤山太太吹彩虹屁,帮鹤山太太宣传,还磕他和一苇渡江的cp,他……就不觉得尴尬吗!!!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对自己女朋友磕自己和另一个人的cp,这么无动于衷的啊?
祝余不懂,祝余大感震撼。
随后又觉得委屈,还是最生气的那个点,她什么都没有瞒着他,而他却把那么重要的一件事瞒得滴水不漏,好像生怕被她知道他的秘密,要占他便宜似的。
而且他看着她平时发在小号上的内容,是不是都像看笑话一样,觉得她很蠢啊?
越想越难受,她抱着膝盖,突然就有点想哭。
她平时不爱哭的,可是……如果忍不住……呜呜呜……
祝余吸鼻子的动静引来了公主的注意,它从露台那边跑进来,爬上沙发,探头来看她,发出嘤嘤的声音。
她看向它,见它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关切,顿时觉得更委屈了。
“公主,你爸爸是个大坏蛋!大骗子!”她抱着小狗,这次是真的掉眼泪了,虽然只有一滴。
公主嘤了两下,伸出舌头去舔她脸上那滴眼泪,像是在安慰她不要难过。
于是祝余紧紧地抱住贴心的小狗,跟它保证:“要是我跟你爸爸过不下去了,我一定带你走!”
公主贴了贴她的脸。
她立刻就心软,改变主意:“算了,还是跟你爸吧,你爸这儿日子过得好。”
公主还是贴了贴她的脸,嘤嘤两下。
手机这时叮叮接连响了好几声,祝余伸手解锁,点进去看信息。
是池鹤发来的:【现在要开会,可能会晚一点回去,给你点了下午茶,晚饭等我回来再做。】
【看书别看太久,注意休息。】
【玩手机也是,看剧看电影是个不错的选择。】
信息刚看完,外卖的电话就到了,祝余赶紧带着狗下楼去取外卖。
回来一看,一袋子鸭脖鸭架之类的卤货,还有一盒甘梅地瓜和蛋挞,和一杯热的桂圆红枣茶。
全都是她爱吃,而且现在能吃的。
她看着下午茶,又想起他每天帮她洗头和换药时的耐心和细心,感觉内心的怒气在慢慢消褪。
最后只剩下蔓延开去的委屈和不解。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瞒着她呢?明知道她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作者,为什么偏偏让她一直蒙在鼓里?
祝余想不明白,只好默默地啃着骨头,鸭脖肉厚但多骨,要用牙齿一点一点把肉撕下来,才能既吃得干净,又保留鸭脖子的形状。
吃得咸了,她就喝一口桂圆红枣茶。
公主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吃,很希望妈妈也能给它来上一口。
祝余扭头,一本正经地跟它说:“你爸不让你吃,你找他说理去。”
公主:“嘤——呜——”
它趴在一旁,继续眼巴巴地看着祝余,祝余没办法起身去给它拿了一个酸奶。
池鹤下午开会,一直到天色变暗,才从会议室出来。
蒋俊岩想跟他说什么,被他抬手拦住:“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明天再说,ok?如果非常紧急,发我邮箱。”
说完顶着一张心累憔悴的脸,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会议现场,回到办公室,抱起快递箱就立刻走人。
蒋俊岩:“……”我真的服啦!
冬天天黑得早,池鹤回到家时虽然时间还不到七点,但天已经黑透了。
“小鱼,我回来了。”他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同祝余打招呼,“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
但是没人回应。
他觉得有些奇怪,以为是祝余没听见,于是边往里走,边叫人:“小鱼?”
话音刚落,就看见祝余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直直的,叉着腰,板着脸,嘴角抿成一条线,一脸准备找人算账的样子。
池鹤一愣:“……怎么了这是?”
祝余眼皮低了一下,然后用眼白去看他,沉着声音问他:“你回来了?”
不仅样子看起来是想找人麻烦,声音也很生气,像是积蓄着岩浆即将喷发的火山。
池鹤忍不住心头一跳,“……小鱼?”
他放下手里的快递箱,走到祝余跟前,在她面前蹲下,伸手将她的手从腰上拉过来,包在手心里揉了揉。
温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和平时一样温和的语气,祝余却猛地委屈起来,这股情绪在心里越滚越大,渐渐变成一个大雪球,把她心里堵得严严实实的。
她眨了一下眼睛:“……我心里不舒服。”
池鹤顿时吓一大跳,连忙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其实还好,又问她有没有胸闷和呼吸不畅,确认她的不舒服是心理上的而非生理,这才松口气。
但被他这么一搅和,祝余的情绪就绷不住了。
她嘴巴一扁,嘴角向下撇,眉头皱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你、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不舒服吗?”
声音嗡嗡的,像是立刻就要哭出来,听着委屈极了。
池鹤连忙起身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小心地揽了一下她的肩膀,怕压到她的伤口,拿上就把手收回去。
“所以为什么呢?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池鹤在心里猜测,是不是又看到谁骂她喜欢的作者或者作品,甚至干脆就是在她的视频评论区撒野了?
祝余哼了声,气呼呼地瞪着他:“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跟我说实话!”
她等不了了,要等他猜到她生气委屈的原因,怕是要到猴年马月,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主动权就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池鹤微微一愣,连忙点点头:“当然。”
祝余紧盯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他即将出现的每一个表情:“你跟鹤山仙人是什么关系?”
她问完,觉得池鹤说不准脸上会出现心虚。
然而事实却是,池鹤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只露出了一抹惊讶,随后便笑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心虚或者慌乱的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秘密,真相需要你自己去挖掘?”他笑着提醒她。
祝余一愣,随后想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次《蓬莱巷3号》被传是定制文,鹤山仙人的回应出来后,她也是问他,是不是跟鹤山太太认识,他就说什么:“这是个秘密,小鱼,需要你自己去挖掘真相哦。”
难道说……
她看着池鹤,目光探究的同时,有点惊疑不定。
真相曾经离她这么近?不是吧不是吧。
池鹤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想起来了,不由得失笑:“我本来还想让你继续自己去寻找这个秘密,但是你看起来很生气,我很担心解释不清楚的话今晚就要睡客厅了,所以还是老实交代吧。”
他语速飞快:“秘密就在我的办公桌上,你可以去找找,我先去做饭,今晚吃松鼠鳜鱼怎么样?”
祝余眼睛一下,暂时没有去消化他这一大段话,先问:“抽屉也可以翻吗?”
“当然,这个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哪怕是一个角落,都是对女主人完全开放的。”
他说得笑盈盈的,眉眼间堆叠起温和从容的笑意:“小鱼,加油哦。”
祝余:“……”
老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副样子祝余也确实很难狠得下心,但是又很气不顺,于是便抿住了嘴唇,一把推开他,起身往书房走去。
池鹤讪讪,用手指挠了两下眉毛,没敢跟上去缠着她,转身去了厨房。
他托相熟的水产市场老板帮忙弄来条三斤多的鳜鱼,原本是想给祝余补补,这下好了,不是给她补身体,而是要给她赔罪了。
好歹都是吃进她肚子里,好像也……可以?
鳜鱼清理干净,将鱼头切下来,从背部贴骨去掉鱼骨,要保留尾巴,两片鱼肉之间不能断了,鱼肋骨也切出来,到时候可以一起做成椒盐鱼骨,完美实现一鱼两吃。
切下来的鱼肉把残余的细鳞刮干净,然后将鱼肉斜刀切片,再直刀切条,小心翼翼地防止鱼皮切破,要是破了,那今晚就不是吃松鼠鳜鱼,而是吃水煮鱼片了。
切好的鱼提起来,一块块鱼肉往下垂,看着蓬蓬松松的,池鹤满意地点点头。
鱼稍稍冲洗后用黄酒和盐腌个底味,趁这功夫,池鹤把青豆、冬笋和香菇这些配菜焯熟备用,然后起一大锅热油,提着鱼尾把蘸满干粉的鱼放进去,呲呲啦啦一阵响,鱼肉迅速被炸得支棱开来,油炸的香味立刻就出来了。
池鹤也不知道自己这打网上学来的做法正不正宗,反正看着挺能唬人的,吃着也好吃,就这样吧。
炸好了的鱼摆进盘子里,鱼头也放进去,做成头仰尾巴翘的造型,最后用番茄膏加水加配菜加热油调味炒成酸甜口的活汁,往鱼身上一淋,发出吱吱的声音。
他这时才想起来,哎呀,忘了叫祝小鱼来看现场,算了,下回吧,改天再做一遍。
他在厨房里忙着做菜,祝余在他的书桌上东找西找,她倒要看看他说的秘密是什么。
先是扫一眼桌面,东西贼多,除了文件盒和电脑,还有一堆他做手办模型的工具,祝余看了一下,没动手弄乱这些东西。
然后一把拉开抽屉,一阵翻箱倒柜,结果发现他抽屉里基本都是文件或者办公用品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神秘的东西。
她有点沮丧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两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可是不至于啊,没必要啊!
她不死心地重新看回桌面,桌面上是有摆件的,一只呆萌可爱的博美犬摆件,池鹤说这是他自己做的,原型是公主。
在怀疑池鹤就是鹤山仙人的情况下,祝余突然觉得它有点眼熟。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打开手机找到鹤山仙人的微博,翻到《揽山河》下册的抽奖微博,对照着图片看了半天,她终于确定,照片里那个小狗摆件,就是眼前这个!
好家伙!当时她还跟池鹤说“太太和你一样喜欢小狗耶”,现在想想……
祝余:我是什么品种的智障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伸手拿过博美犬手办,觉得自己找到了证据,准备去兴师问罪。
结果刚把手办拿起来,就发现它后面有两个紫檀木色的小盒子,她好奇地拿过来打开一看。
两枚印章。
—————
祝余拿着两枚印章,倒过来看了看刻着的文字,一个是三个字的,一个是四个字的。
应该是姓名章,她脑海里闪过她手头那本《揽山河》下册的扉页,鹤山仙人的签名上,就盖着姓名章。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祝余还特地从抽屉里找到印泥,每个章敲一遍。
一看纸上出现的字,“池鹤印”,“鹤山仙人”。
祝余:“!!!”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证据!铁证如山!
如果池鹤不是鹤山仙人,为什么鹤山仙人的印章在他这里?任是皇母娘娘来了,他也狡辩不了!
“池!鹤!”
祝余咬牙切齿,准备去手撕这个臭男人,可刚起身,就听池鹤叫她:“小鱼,快来洗手吃饭,鱼凉了要腥的。”
她一愣,看了下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折腾了两个小时还多。
时间都八点过了,一旦意识到这点,她的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
真是奇怪,明明天天哪儿也不去,怎么还能饿得这么快。
祝余哼了声,决定先吃饱了再跟他算账,吃饱才有力气吵架啊!
桌上就三个菜,一个松鼠鳜鱼,一个椒盐鱼骨,还有一个蒜蓉菜心,汤是石斛瘦肉汤。
池鹤把舀好的饭放到她面前,再给她盛了一碗汤,照例提醒一句:“小心汤烫。”
她努努嘴,不吭声,心想我又不是傻子,用你提醒?
拿过汤勺低头喝汤,吹了好几下才小心地喝了一口。
吃饭的时候池鹤找话跟她说:“这个松鼠鳜鱼,汁淋上去的时候会吱吱响的,忘记叫你来看了,改天再做,一定记得叫你来看。”
祝余还是不吭声,低头吃菜,鱼是要吃的,酸酸甜甜的口味,鱼肉又厚,刺都不用吐,吃起来别提多爽了。
但是话是不说的,甚至都懒得抬头看池鹤一眼,心说我又不是小孩子,看什么吱吱叫,幼稚!
池鹤又让她尝椒盐鱼骨,说都已经炸酥了,她也吃,感觉就像在回转寿司吃到的三文鱼骨,味道也挺不错的。
就是仍然不说话,埋头吃饭吃菜喝汤,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吃得那叫一个认真。
安静到让池鹤既不安,又沮丧。
他就说么,他是鹤山仙人这件事,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来,后面不管什么时候说,都会让祝余生气。
就看他能不能灭火成功了。
见祝余就是不肯跟他讲话,池鹤也只好暂时歇了跟她闲聊的心,俩人吃了一顿有史以来最安静的饭。
背景音只有电视广告声,安静得连空气都快要凝滞。
他说话,祝余不爱搭理,等他不说话了,祝余反而抬头看他了,满脸震惊和生气。
好家伙,我不理你你就真的不跟我说话了?真是岂有此理,你这是想让人原谅你的态度?!
池鹤被她弄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到底该不该说话啊?
恋爱谈到今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女人心海底针,不要跟女朋友/老婆讲道理,诸如此类的“至理名言”存在了。
半晌,他试探着问祝余:“那个……小鱼啊,你找到我的秘密没有?”
啊啊啊啊他居然还有脸说这个?!!
这个问题真的是……精准无比地戳在了祝余的肺管子上,她登时觉得连松鼠鳜鱼都不香了,恨不得立刻扔下筷子就上去给他一顿乱拳。
“……你不要逼我在吃松鼠鳜鱼的时候揍你,好不好?”
池鹤:“……”
他女朋友脾气太好了,居然还问他好不好呢:)
池鹤忙点头应道:“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你别生气,生着气吃饭对胃不好。”
直到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和厨房,他们也只发生了这么一句对话。
洗碗机停止了工作,池鹤的家务时间也结束了,他从厨房出来,老远就见祝余和公主玩得正欢,这么大的房子,他以前总觉得还可以装很多很多东西,可是她住过来之后,他一瞬间就觉得屋子满了。
每一个角落都开始可以见到她存在的痕迹,她的气息充斥在空气的每一道缝隙里,让他觉得无处不在,又心里安定。
他不由得笑起来,走过去,在祝余身边坐下。
“小鱼。”
他笑着叫她名字,见她的脸色瞬间下拉,不由得嘴角翘起更高,“你先别急着罚我,我们好好说话,先解决问题,好不好?”
祝余扭头瞪过去:“我还没有罚你,你别瞎认,谁家的惩罚措施是不跟对方说话这么简单的?笑死!”
池鹤顿时一噎,好家伙,这还不算惩罚呐?
看来这次是把人得罪狠了,他不由得讪笑,干脆起身走到她面前,膝盖一弯。
祝余看见,顿时满脸震惊:“你别……”
池鹤提了提裤腿,往地上一坐,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坐个地板而已,没关系吧?拖地机器人不是每天都上工么,不脏。
祝余脸色一顿,讷讷:“……地上凉。”
淦!她还以为他要给她下跪认错!幸好没说出口,不然丢脸的就是她了!
“开了地暖的,忘了?”池鹤朝她抿嘴笑笑,“谢谢小鱼关心。”
祝余:“……”
她咬着嘴唇从鼻子发出一声哼,伸手拿过茶几上一张纸,没好气道:“那你解释吧,好好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张A4纸,正中两个池鹤无比熟悉的印章,他用过不知多少次了。
“这是我的印章。”池鹤想了想,用了这样的来头,“两个都是。”
“如你所见,鹤山仙人就是我的笔名。”他接过祝余手里那张A4纸,笑着跟她说起自己成为一名写手的始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点,你的是咖啡,我的是写小说,多亏了它,我才不用在夏天顶着暴晒和大雨,冬天盯着大雪,出去做兼职,这份收入让我轻松了很多,也让我有了创业的启动资金。”
当池鹤把Funny Toys和鹤山仙人放在一起,祝余就理清了整个时间线,恍然大悟,难怪当年的Funny Toys还是个小作坊,就能接下《登仙台》剧版人物盲盒这种项目,还做得那么还原,连角色的配饰都按照原著描写的做出来了。
亲爹操刀,能不还原么!
祝余听故事似的,安静听他讲完全部,忽然想到,他的小说人物永远意气风发,没有一个主角是为钱发愁的,他有一部现代背景的小说,里面但凡出现个奢侈品或者配饰,全都真实得一批,他将上层社会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和他们对底层人群的漫不经心描写得入木三分,处处透着真实到残酷的轻蔑。
曾有读者在论坛开贴讨论,鹤山仙人一定是富贵家庭的子弟,否则怎么了解这群人的心理。
祝余曾经对这种论调深信不疑,可是现在却发现,也许写这些内容的时候,他正困顿艰难,远远无法像故事主角那样自由放肆。
他为什么能这么了解那群人的心理?当这个问题出现在池鹤的身上,祝余瞬间便想到了他的母亲,想到了庄家。
故事的主角,是上层社会的公子哥,创造故事主角的人,则是底层屁民。
看,多么有趣的反差,有趣到让人觉得残忍。
当然,祝余也知道,可能这只是她的自我加戏,阅读理解都这样的。可是她不想问,不想问池鹤,这些内容里有多少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因为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明知道我喜欢鹤山太太,还以为他是个温柔可亲的女孩子,你还帮我要过亲签……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说呢?”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变得哽咽了,“你骗我,我什么都没有瞒着你,可是你呢,帮着那么大一个秘密……你平时看我,是不是都像看傻子一样?”
祝余觉得特别特别委屈,委屈到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她忍着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眼睛瞪得大大的,憋得眼圈都有点发红。
池鹤一看,立刻就慌了,连忙从地上跪直起来,伸手要抱她:“别哭别哭,小鱼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我可以解释的……”
边说边把祝余的头往自己肩膀上压,现在姿势倒是真成了祝余之前差点误会的那样,向她下跪。
祝余抿着嘴不吭声,甩头挣开去,眼泪最后也没忍住,无声无息地涌出了眼眶。
她连忙用手背去擦,又觉得丢脸,别着头不肯让池鹤看。
池鹤见状连忙要起身去看她,结果她忽然回头说了句:“不准起来,你先解释清楚!”
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着嗡嗡的,池鹤赶紧又蹲回去,在地上跪得结结实实,坐在自己脚后跟上,关切地看着她。
“小鱼……”
他想问她到底有事没事,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先把事解释清楚:“我说了,你可别更生气,打我都行,别憋着生气,行不行?”
祝余刚才情绪上头,憋得喉咙疼,她吞咽了一下,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眉:“你解释了再说,管我生不生气!”
池鹤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问她:“你记不记得……在我们相认之前,你和闻度他们打赌,看我要多久才能认出你们的事?”
祝余眼睛眨了一下,微微有一丢丢心虚,然后露出怀疑的目光。
这人不会是在记仇吧?
池鹤扯扯嘴角:“刚开始我知道你喜欢鹤山仙人的时候,想过要告诉你我就是他的,但是你好像特别坚信他是个女孩子,我觉得有点尴尬,就没好意思承认。”
“再后来,我就想到你当时跟闻度他们开盘的事,一时兴起就……”
他耸耸肩,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自己跟自己开盘,赌你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个秘密。”
说完满脸求饶的表情:“就是这样,绝对没有故意骗你的意思,纯粹是骑虎难下!”
他甚至列举了好几次自己给祝余的暗示,比如在关夏禾的亲哥回来认亲时,提到他在关家这边的名字,祝余说她没听说过,他还说人都有秘密,结果这人说也对我没问过,搞得他的暗示就这么被敷衍了过去。
还有好几次类似的事件,但是祝余听完,觉得自己根本听不出来,不由得恨恨:“你这些什么辣鸡暗示,比芝麻粒还小,指望我拿放大镜来找么?!”
池鹤:“……”
他噎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从你第一次来我这儿,我就想着你会不会在书架上发现端倪,你也不爱看我手机,我手机里有合同的图片,有发微博的图片,你要是看了……”
话没说完,就被祝余一口打断:“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她气得头顶都要冒烟:“我尊重你,不查你手机,还尊重出问题来了是吧?行啊,你手机密码从现在开始改掉,以后我想看你手机就看!改啊,你倒是动作快点啊!”
池鹤看着她,神情变得有点忸怩,就在她以为他不愿意的时候,他忽然把手机递了过来。
“嗯,查吧。”
祝余话都卡在了嘴边,一愣:“……”
“开机密码一直就是你的生日。”他说。
祝余回过神,先是不信:“真的假的?”
池鹤笑哼:“假的。”
祝余又问:“什么时候换的?”
“当然是在一起以后。”池鹤觉得膝盖有点疼,看一眼她的脸色,觉得没这么危险了,就换个姿势盘腿在她面前坐下。
祝余闻言,真的试了一下,用自己的农历生日试了试,立刻就进入了手机桌面。
桌面的图片是她的艺术照,还是她选的呢。
她哼了声,把手机扔回去。
池鹤接住手机,问她:“不看吗?是不是不知道相册在哪里,我帮你打开?”
“我才不看呢,你当我傻啊。”祝余冷笑,“你们男人没一句话能信的,现在说是说随便我看,但我要真的看了,你以后就有借口说我管你太多,你觉得不自由了吧啦吧啦,别想我上当!”
池鹤哭笑不得,说:“既然这样,我给你看合同原件?”
祝余很想说她才不看这玩意儿,但又实在好奇,主要是没见过文学作品的版权合同完整的长什么样,于是噘着嘴不吭声。
池鹤一看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等着,我这就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