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子最近晚上打电话约赵水月, 赵水月要么说“没空,在培养感情”,要么说“没空, 准备去培养感情”。
今晚滟子实在忍不住, 就问了句:“折腾一个月了,到底有没有培养出来感情?”
赵水月漫不经心说:“没有。”
滟子简直哭笑不得, “那还瞎折腾什么?”
电影院门口, 楚鑫去前台取票买爆米花, 赵水月一个人坐在等候区, 纤长指尖捏着手机,懒懒往身后一靠,突然想到什么, 拧了眉问:“你平常和徐卫约会,都去哪约会?除了吃饭, 都玩什么?”
提起徐卫, 滟子脸上就带了幸福, “我们最近经常去古街溜达,因为最近徐卫很忙,每天晚上十一点才结束工作,所以我们都深夜出来。”
赵水月觉得好笑, “古街十一点以后,就没什么好玩的吧?”
手机听筒内,便传来滟子颇让人惊讶的说辞:“重要的从来不是去哪, 而是和谁一起去哪, 古街晚上的确没什么人, 不过就算是牵着手压马路,我都觉得特别开心……”
赵水月抿了抿嘴皮子, 眉头越拧越深,委实理解不了。
“好变态。”
其实她最近有感觉到,楚鑫在绞尽脑汁制造浪漫约会,不过赵水月反应实在平平,楚鑫已然黔驴技穷。
今天为了让赵水月变成恋爱脑,甚至把她当成小女孩,带了她去电影院看电影,学校门口的小吃街嗦酸辣粉。
体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小年轻们的爱情。
赵水月觉得楚鑫蛮辛苦,有些可怜他,于是什么也没说,全程配合,酸辣粉吃太多,以至于现在胃里还感觉灼热。
滟子挂断电话之前说:“徐卫说得对,维持浪漫唯美的爱情对你来说很难,让你毁灭世界,你信手拈来。”
赵水月皱着眉瞪眼,何出此言?
她还是比较有善心的行吗?
至少目前为止,赵水月压根就没想过毁灭世界……
刚要反驳两句,抬头看到楚鑫朝她走来,也只好作罢,道一句“滚,挂了”,于是把手机收进手拿包。
楚鑫去取爆米花时,破天荒买了一支冰淇淋,朝她递过来。
赵水月想说,还有一周就来例假,这么凉,算了吧。
不过抬眸瞧见楚鑫的微笑,赵水月就想,还是吃吧,毕竟这人是未婚夫,给个面子。
于是抬手接走,扬起虚伪的笑,“啊,冰淇淋。”
楚鑫说:“喜欢吗?”
赵水月没心没肺点头,“喜欢。”
迎着他期盼的目光,迟疑数秒,勉为其难舔了一口。
先带她吃辣,再带她吃凉,如此任性,回头一定要在婚前协议里写上一笔:饮食文化差异大,家里锅具一律换成鸳鸯锅。
此刻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因为不是周末电影院人头稀少,四周显得有些冷清。
毕竟不是哪对情侣像他们这样,完成任务似的进行约会。
赵水月尽管很努力,冰淇淋也只吃了一半,上好的奶酪融化,开始顺着蛋奶甜筒往下滴落。
赵水月八百年没吃过这种东西,实在手忙脚乱,应对不暇,烫手似的,从这只手挪到那只手,又从那只手挪到这只手,尽管颤着指尖擦拭,却怎么擦都擦不完,好生窘迫……
她这才抬头,“我能不吃了吗?”
楚鑫噗嗤一声笑了,从赵水月手中接走冰淇淋,丝毫不嫌弃,“我吃剩下的,节约食物。”
赵水月睁大眼睛,这么脏,联姻而已,真没必要这么拼命……
“不用。”
“你会不会生气?男朋友好像都要吃女朋友剩下的……”
“放心,我不用。”
楚鑫这才松了口气,慢条斯理抬手,拍了拍赵水月的头顶。
一个简单动作,却让赵水月整个身子一僵,她站在那里,顿住了。
目光愣愣地落到一处淡青色皮质沙发,脑海中某些画面闪过,有些陌生,但显然是属于她自己的。
今晚一直都波澜不惊的心底,突然**起一丝涟漪,难以名状的暖意,毫无征兆地融化了心房。
许久,目光从沙发一角抽离,像深陷某个不知名的时空,满脸困惑,拧着黛眉去看四周,一对情侣从她身边走过,有说有笑。
再回眸,楚鑫弯腰捏了桌子上,她刚才擦手的脏兮兮纸巾,转身朝垃圾桶走去。@无限好文,尽在
今晚出来约会时,楚鑫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士,赵水月告诉他,不喜欢传统色调单一,不是黑就是深灰的精英商务古板男,她喜欢表面一本正经,穿衣服却很骚包的。
比如颜色上故意扮嫩,衬衫选择浅蓝,浅青,无领等考验颜值之类,再比如,衣服可以中规中规,不过中规中规之余,最好点缀一些醒目设计,挽在手肘那里,让人看上去像富家公子哥,却又充满了清爽随意的气息。
所以今天楚鑫为了迎合她的喜好,就穿了一件无领浅蓝色衬衫,搭配驼色风衣。
她望着挺拔熟悉的身影,目光恍惚呆滞。
直到他扔了垃圾回来,“怎么了?”
赵水月眼前顿时清明,看着楚鑫的面部轮郭,快速地眨了眨眼皮子,“没事。”
她说完之后,发觉自己嗓音有些沙哑,抿着红唇用力清了清。
然后就一本正经地,指了指他的大手,“你可以再拍拍我头顶吗?”
楚鑫:“啊?”
赵水月反馈:“这个管用。”
楚鑫问:“什么管用?”
赵水月语气顿时不耐烦:“拍头顶这个动作,让我有感觉。”
楚鑫愣了一下,“哦。”
然后他迟疑着,抬起来手臂,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赵水月随着他的动作,眉头立时舒展,小心翼翼吸了口气,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
但不知怎么,下一秒鼻头微酸,忍不住喃喃低语:“为什么才一年半,就让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恍如隔世这种滋味,希望你永远没机会体验……”
楚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把她拉入怀中。
赵水月这次没抗拒,枕着他的肩膀,眼眸逐渐湿润,幽幽舒了口气。
楚鑫何等精明之人,怎么会看不出赵水月此刻到底怎么回事,他用力握紧赵水月的手臂,沉声说:“你看,爱情虽然一开始很美,但往往情深不寿,只有财富利益,才不会背叛我们……赵水月,婚前我不介意当替身,但婚后那个的时候,麻烦你给我最起码的尊重,不能把我想成旁人。”
赵水月瞬间清醒,倏然睁开眼眸,一把推开他,抬指拭了拭眼角泪痕。
她害怕被抓住把柄,目光清明望着他,张口就反驳:“你说什么呢,我没前任。”
楚鑫却探过来手腕,“那我先说,你看。”
他挪开手表。
赵水月定睛一看,不由地怔了怔。
微凉指尖一把握住楚鑫的手腕,望着上面一条丑陋的,蜿蜒不直的粉红色淡淡疤痕,从伤疤的愈合程度可以判断,应该已经有很长年月。
忍不住颤了颤眼眸,轻声问:“你割过腕?怎么回事?”
楚鑫唇角勾起来,“当然是为了姑娘,年少轻狂的时候,谁没犯过蠢。”
@无限好文,尽在
“那你一定很喜欢她。”
楚鑫答:“当然,当时很喜欢,不过喜欢是自己的事,就算你喜欢她喜欢的可以连命都不要,你的命,在不喜欢你的人眼里,如同草芥。”
赵水月半知半解点点头,“哇哦,好生惊心动魄的爱情。原来我身边恋爱脑,真的不少。”
“嗯?”
赵水月往后退两步,缩起来肩膀,语气急转而下,“你太极端,太可怕了……订婚这个事,我现在要再跟我爸爸商量商量……”
“……”
“……赵水月,你讲不讲武德?这种事,我是把你放在未婚妻的位置,才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毕竟以后我不希望对枕边人防备心太强,那样没法过日子……”
“不讲,联姻自然只讲利益,讲感情的话,我就去谈恋爱了,抱歉,我现在觉得你配不上我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楚鑫一把握住手腕,拉回来。
“不许走!”
赵水月拧眉扫过来,“怎么?谁让你割过手腕?儿女情长,可不利于家族繁荣,你太蠢了,以后怎么帮我分担家族事业?”
楚鑫说:“我是为了安慰你才告诉你,你他妈的过河拆桥,是不是太过份?只要我们两个感情好,怎么不能帮你分担?”
经他这么一提醒,赵水月自知理亏,这才勉为其难停住脚,斟酌纠结了会儿。
“你先去医院做个心理侧写,心理健康的话,我们再说订婚之事,不是我现实,倘若你哪天死了,我怕解释不清……且,恋爱脑出轨率太高,压根不受利益约束,这样的联姻也不稳定……”
楚鑫脸庞冷硬,“老子现在心理很健康,那时候只是年龄小,被女人骗了,你不也被男人骗过?要不然,刚才突然哭什么?”
赵水月无辜地看着他,“我也不算被男人骗啊,我提得分手。”
楚鑫:“妈的,你刚才说你没前任。”
赵水月:“可以算,也可以不算……”
楚鑫:“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
赵水月:“你是好鸟?你从一开始接近我,目的就不纯。”
楚鑫:“你有过几个男人?”
赵水月好笑,“你他妈的,怎么不去幼儿园联姻?私人订制,好吧?”
两人约会没几次,不小心撕破脸皮,回程路上,赵水月失了耐心,一路都没说话。
楚鑫握着方向盘,烦躁地开车,好几次看过来。
赵水月目光暼向窗外,一副清冷,爱搭不理的模样。
楚鑫兀自忍耐,直到赵水月准备下车,他才侧过来下颌,“我现在是不是成了弃子?”
赵水月这才一怔,放到车门的指尖抽离回来,平淡表示:“也不尽然,你说了,财富利益永远不会背叛我们,除非,你加大娶我的筹码,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商量订婚事宜的……”
楚鑫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半晌突然朗声一笑,“赵水月,我就喜欢你这样人间清醒,动不动就要敲我竹杠的姑娘,因为我娶了你的话,可以让我时刻保持清醒。”
赵水月听罢,脸上表情逐渐丰富,往后撤了撤身子,困惑地看他半晌。
“怪不得你会被渣,你真的好贱啊,这么喜欢被虐,传说中的吸渣体质啊,那你完了,因为我是渣女。”
说完之后,还轻轻往后撩了一把长发,圆润白皙的肩头露出来,她回眸一笑。
“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更有魅力,让你更有征服欲了?回去跟你爸妈好好商量下,娶我,是很贵的。”
几句话怼得楚鑫哑口无言,轮到他脸上表情丰富多彩了。
他顿时炸毛,“我不是小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跟我爸妈商量,难不成你什么都需要父母过问?”
“最好是。”
谁知话音还没落地,楚鑫那边电话打进来,赵水月还在跟前,楚鑫迟疑两秒,还是垂着眉眼接听。
“爸爸……”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当然,当然有好好约会……”
看赵水月一眼,一脸菜色地推门下车,“不过,好像说错了话,她说娶她,现在需要更大的筹码……4%,您、您看,行吗?能接受吗?能接受啊……那就好,那就好……”
打完电话,楚鑫收了手机回来,车内空****。
赵水月已翩然而去。
楚鑫忍不住擦了擦冷汗。
*
豪门世家为了继承家业,对父母言听计从,实在不算新鲜事,所以楚鑫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怂,软弱,也可以理解为,为了长远利益的暂时隐忍。
赵水月更希望是前者,这样更容易掌控,如果是后者,那就难对付了。
保不齐会引狼入室,把自己家搞得云翻雨覆,所以可见婚前财产协议,是多么重中之重的事。
赵水月结束约会,披星戴月地回来。
一进门,外套被阿姨接走,她慢条斯理打了个呵欠,把脚上高跟鞋随处一丢。
低垂着眼眸,神情恹恹绕过餐厅往楼上走。
刚踏上台阶,不经意听见餐厅推杯送盏,瓷器相撞的清脆之声。
还有几句听不太真切的攀谈。
“本来……奈何我这个老头子打算出去走走……所以……”
“没事没事,既然是……那自然……”
前面自然是自称老头的人说的,有些耳熟。
后面几句客套话,赵水月能听出是父亲赵中骏。
听得没头没尾,实在有些好奇,在旋转楼梯处停下,往后退两步,朝里头打量。
@无限好文,尽在
里面灯光明亮,奈何隔断橱窗太细密,压根看不真切。
只隐约看到一抹身着浅色衬衫的背影。
忍不住回头问阿姨:“今天家里有客人啊?”
阿姨五十多岁,从赵水月小时候就照顾她们姐妹两个,皮肤白皙,眉目和蔼,性格温柔,亦没有什么脾气。
走近两步,低声细语:“郑老先生来家里做客,还带了个年轻人,说年轻人这两年胃不好,上周刚在国外做了微创手术,爸妈比较忙不在身边,托付咱们家一段时间——养病。”
赵水月赤着脚往楼上走,“年轻人?男的女的?”
阿姨低头答:“男的。”
“多大了?”
“看上去二十五六?”
赵水月好笑地停下脚,转过身,居高临下问阿姨,“那么大人,还需要照顾?真矫情。爸爸同意了?”
阿姨说:“本来安排了二楼钢琴房,先生刚才跟我说,你们两个姑娘在楼上,这样一来很不方便,现在安排住楼下了。”
赵水月打着呵欠点点头,“那就好,好困,我先去睡会儿。”
然后扶着栏杆就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