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霎时凝寂无声,秦玥耳边只剩外面侍卫来回巡查的动静,周遭气氛越发压抑。
以他人的弱点为要挟是戚少麟惯用的招数,她上过这么多次当,又怎会不长教训。
她有些后悔方才道那句谢,敛下眸语气生硬道:“戚大人想要如何?莫不是又要我以身相偿?”
话里的嘲弄不加掩饰,仿若一块巨石压在戚少麟心间,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快。幽暗之下,他看着秦玥不甚清晰的面庞,语似毫不在意:“秦姑娘还真以为自己是仙姿玉色,世上独一无二,能让人念念不忘?”
不待秦玥回话,他斜身点燃了床头的灯火,接着道:“我不过是想问问其他,你不必自作多情。”
明亮的光线重新洒满一室,照出了他此时脸上那些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甘与落寞。
秦玥不想去探究他言语间的真假,他若真是不在意自己,那更如她意,否则他疯起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她站起身道:“你想问什么?”
戚少麟坐正,目光落在地面两人重叠的影子上,缓缓开口:“你方才做了什么,萧毅要这般?”
能引得萧毅大费周折来寻人,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秦玥不欲与他细说,敷衍道:“不过是碰巧路过他帐外,让他错以为是刺客罢了。”
戚少麟怎会相信她这番说辞,又问:“那你来古禹查到了什么?”
从前秦玥的确想过与戚少麟交易,让他帮自己查父亲的踪迹,可最后知道真相,她算是看清了一切。戚少麟对她家满怀恨意,他又打心底笃信父亲的罪名,怎么会真心实意的帮自己。
秦玥回过头,由上而下地看着他,“戚大人难道不是早就知道,我父亲已经死了。我来古禹就如你想得那样,是贪图荣华富贵,盼着早日当上王妃,又怎会去查什么。”
她这一段话如钝刀割肉,让戚少麟几乎喘不过气。数月来,他每日埋首公案,不给自己空隙去想与秦玥那段时光。他以为时日一久,他总能放下,可当赵朔提及出使古禹之事时,一些荒谬的念头又在他脑中疯长,让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他成日饱受煎熬,夜不能寐,反观秦玥,云淡风轻,在这古禹过得如鱼得水。
他如何甘心,甘心她曾真切地对自己说过喜欢,转眼又成了别人的侍妾!
晚宴时那琴瑟和谐的一幕闪过,驱散了所有理智。他褪去故作的冷静,眼底的怅恨尽显。
他这蘧然的变化在秦玥意料之外,她本能想要往后退,却被他急骤地拉住,用力带回榻上。
秦玥倒在厚软的被褥上,惊慌之下警告他:“戚少麟,我是洵王的人!”
戚少麟怒气愈盛,翻身而上,双腿跪在她两侧,压着人不许动,“怎么不叫戚大人了?萧洵是什么东西?凭他也配!”
凶狠蛮横的吻落了下来,堵住了秦玥嘴中的话。
与那夜在偏殿不同,此时戚少麟未有保留,像真要将她吞入腹中。
秦玥捶打着他,他却如无知觉一般,毫不在意。
掠夺的唇离开后,他另一只空余的手又捂了上来,不给她呼叫的机会。
肩上一凉,温热的触感覆上游走,然而到了某处后却倏地停下。
戚少麟抬起身,阴鸷的视线死盯着那一处。
莹白的肌肤上,零星几点突兀的红印。
秦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她红疹消去后,偶有不适时被她挠出的痕迹。从戚少麟的脸色上看,他定是想歪了。
戚少麟直视她的双眼,松开手问道:“是他弄的?”
即便是一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他心中总含有一丝期冀,秦玥不过是借个名分安身,不会对旁人动心。可眼前这些刺目的印迹提醒着他,秦玥或许真的变了。
他们之间曾有的那些亲密,如今她会同别人共享。
秦玥一字一句道:“当然是他,我是他的侍妾,难道戚世子不懂侍妾二字的含义吗?”
“是他逼你的?”戚少麟抿唇等着她的回答,等着她说她是被迫的,不是心甘情愿的。
秦玥不想对着他这副神态,撇开头道:“不是人人都同你一样,我与他是两情相悦。”
她这话如利刃锥心,急剧的痛意席卷全身,叫他疼得眼眶发红。
戚少麟抬手熄了灯,黑暗中粗鲁地啃咬在她肩上。他早已没了旖念,全凭着一股怒气,坚执地想要遮盖抹去这些痕迹。
“那毛头小子有什么好?他在**懂得如何让你舒服吗?”他说着这些违心的话,像是刻意表明自己并不在意。
秦玥挣扎着,“自然是好过你千百倍。”
戚少麟冷笑一声,“这半年我院中美妾若干,秦姑娘怎知我无所长进。”
秦玥不想继续与他嘴上纠缠,趁他此时钳制住自己的力道有所松懈,抬脚用膝盖撞在他腿间。
这一招是萧洵教她的,说是专能对付男子。她没想到有一朝真能派上用场。
“唔。”戚少麟对她自是没有防备,猛然遭此一击,不禁痛呼出声,动作停了下来。
秦玥竭力推开他,拉上衣襟便往外跑。
屋外巡走的士兵已不在,她左右看了一眼后便选了一条路离去。
***
萧毅命人加强了防守后,才回到帐篷。
项池从火炉旁站起身,开口问他:“抓住了吗?”
萧毅摇头道:“没有发现人,我们适才没说什么,应当不会被人听去。”
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也没什么可闲聊的,项池直截了当道:“殿下,人什么时候到?”
古禹都城难免有他人眼线,他们最后商定借着这次狩猎,萧毅将秦常锋带出来,再交由他。
萧毅回道:“明日午后。”
秦常锋重病缠身,行路不比他们快。
顿了顿他又道:“明日我们会外出狩猎,秦常锋就在此,我的人会带你进来。”
项池应下。
萧毅含笑道:“此番古禹已经拿出了诚意,也希望昭王他日事成之后,不要忘记与我们的约定。”
古禹本不想介入到大梁的争斗中,可上次出使大梁,与太子一党周旋了几日都未能叫他们松口,减轻古禹的纳贡。
古禹近年来运势不济,灾害频发,这笔钱无疑是加剧了百姓的担子。
于是他们便寻了另一条出路。昭王不知从哪听到他们手上有秦常锋,派人提出了一笔交易,只要交出人,昭王登位后便满足他们的要求。
他们在暗中进行,既不会让大梁太子知道,又能多一个选择。
项池回道:“自然不会,此事还需殿下大力相助。”
他意有所指,萧毅却不立即接话,他知道项池这是暗示他到时出兵相助,不过这趟浑水,他们还需要仔细考虑后才决定是否淌。
项池下一剂重药,“我听闻戚少麟此次前来,除贺寿之外,还是为了另一事?”
萧毅变了脸色,岔开话道:“天色已晚,我派人送项大人回去吧。”
项池知道了他的态度,不再多问,随着侍卫退了出去。
***
庄远端着一盆热水进世子帐篷时,见他低头坐在榻边,形色落寞。
他大约知道是和缘由,心头不由得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
将水放在地上,他道:“世子,在外天气太冷,沐浴容易感染风寒,您今日就将就一晚。”
戚少麟抬头,简短地“嗯”了一声。
他唇色惨白,额上还隐冒汗珠,面上更是难看。庄远惊道:“世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
他素来知道此次出使危险,每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吃食用物无不谨慎检查过后才递到世子眼前。怕的就是遭人暗算。
戚少麟底下的痛感还未完全消除,蹙眉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无事。”
这怎么会没事?庄远担忧地问道:“无事怎么会···”
戚少麟打断他的啰嗦追问,“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庄远压下心底的纳闷,转而道:“萧毅行事十分谨慎,我们安插在他身旁的人只能查到一些皮毛。他府上的确藏有一人,只不过被关在地牢,府里人除了他的亲信,无人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戚少麟凝神思索片刻,“还有其他的么?”
庄远道:“据说那人似乎患了重病,萧毅请过好几个医师上门替人医治,就连、就连秦姑娘都曾去过。至于别的,就没有查到了。”
听到这个称呼,戚少麟只觉得更疼了,心里和躯体的痛意交缠倍加。
“我总觉得此次狩猎有古怪,明日让丁擎宇陪我出去,你留在这儿守着。”他垂下眼,语气颇有些不快,“顺便派人暗中守着秦玥,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啊,又是我留下,就不能···”
上次狩猎他也是被抛下,给秦玥当护卫,怎过了半年,还是由他。
戚少麟睨了他一眼,他赶忙改了口,“是!”
“去门口守着。”
庄远出去后,又只剩下他一人。
戚少麟手移到腰间,解开了腰带。勾开裤头,看清里面的状况后,他脸色稍霁。
不过是红了一些,别无大碍。
他无力地躺下,望着帐顶出神,直到鬓角湿润,才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