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吃完, 互相看了对方的盘子,都好像刚刷过一样,连点儿汤汁都没剩, 顿时一副嫌弃的表情, 你是八百年没吃饭的饿死鬼投胎吗?
然而再看自己光能照人的盘底儿,似乎也没比对方好多少,便各自把脸扭了过去,算了,给对方留一点儿面子吧。
苏简问:“刘师傅,你看我的厨艺能给你当徒弟吗?”
小刘抢着说:“何止是当徒弟,你给我师傅当师傅都行啊!苏同志, 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刘师傅想用烟袋锅子去敲徒弟的脑袋,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向来不离手的铜烟管给扔了,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 他烟瘾很大,做饭时,烟袋锅子也得别在腰带上, 他才能安心。
而这次他竟然不知道烟袋锅子是什么时候掉的。
小刘也发现了, 忙去给师傅把烟管捡回来,烟这种东西比吃的还贵,没点儿本事都搞不到,一小袋烟都够普通人家半个月的口粮了。
小刘小心翼翼的查看,舒了口气:“师傅,没事儿,没撒出来”
说着把烟袋锅子递过去, 刘老蔫却推开了:“放着吧。”
他叹了口气:”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苏同志,不瞒你说,你别看老汉只是个农村做大席的,但我还真是瞧不上城里那些国营饭店的大厨,论本事他们也未必比我高,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个好工作,其实手艺也就那样。
但今天老蔫我对你是心服口服,早年我也曾走南闯北,大江南北的美食也尝过不少,所谓的名厨也吃过几家,不是我故意夸你,说句实话,那些大厨名家的手艺和苏同志你相比,就像是蚂蚁和大象,完全没得比。
你说的事情我同意,不过我有两点要求:第一,你不用认我当师傅,对外面我只说是找你来帮忙的;第二、也不用二八分账,你做的就都归你,实话和你说吧,医生说我这手伤的厉害,至少得养上三五个月,这段时间都做不了活,要是地盘被人抢了,以后也都不用做活了,你帮我做大席是帮我的忙,我领你的情。”
苏简看出刘老蔫是那种有本事且固执的人,他决定的事情,别人轻易改变不了,也懒得费这个口舌,分不分账的到时候再说,转而问道:“是不是阴天下雨,你的关节都会疼?”
小刘忙插嘴:“是是是!苏同志,你怎么知道?一到阴天下雨,我师傅就哪哪都疼,胳膊疼,腿也疼,连手都疼。”
苏简点头,这并不难猜,厨师常年在厨房作业,冷热交替,大多数都有关节炎。
苏简:“我有一个祖传的药方,治这种病很有用,等下次来我给你带过来。”
“那可就太好了,苏同志!我先替我师父谢谢你。”小刘十分激动。
刘老蔫虽然表现的比徒弟淡定,心中却对苏简很满意,这女娃子做饭好吃,心肠还这么好,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唉,怎么就结婚了呢?不然给他当个徒弟媳妇不挺好?
小刘不知道师傅正暗搓搓的想给他找媳妇,兴高采烈的送走了苏简。
师徒俩把肉菜也分了,吃饱喝足,小刘看着厨房多买回来的菜,有些头疼:“那些是给隔壁村老王头买的礼物,早知道苏简的手艺这么好,我就不买这么多了,这下吃不完肯定浪费。”
“浪费什么?去,把碗收拾了,拿上礼物,咱们去看看老王头。”
小刘奇怪问:“师傅,你怎么又要去看老王头?咱们都有苏简了帮忙了,怎么还要去求他?”
“谁说老子要去求他?那老孙子肯定在家等着看我笑话呢,我倒要看看这回谁看谁的笑话!”
刘老蔫一改之前颓废,十分有精神。
小刘懂了,师傅这是准备去隔壁村老王头那儿炫耀去。
“好嘞,师傅,等我收拾完咱俩就走。”不只是师傅想炫耀,他也很想炫耀啊!
以前老王头的徒弟们,一个个仗着比他年纪大,见了他的面,不是说教,就是教训,这次他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
农村没有什么别的好景色,就是树多,绿意盎然,一眼看去,人的心情都好了。
苏简以前很少有机会能到这种地方来玩,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玩累了才回去。
她已经做好回去要面对苗翠花等人刁难的准备,齐年离开,她和齐家人的战争,才真正拉响。
而且也应该尽快找机会搬出去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除了那些惹眼的东西,她屋里还有不少好吃的,估计已经有人盯上了。
就是住处不好找,得慢慢计划才行。
然而没想到,晚上回去居然还有意外惊喜。
齐家大门口坐了个熟人,正是前几天和苗翠花,吴秀娥联合陷害她落水的隔壁村流氓孙二赖。
孙二赖看见苏简几人过来并不在意,依旧扯着嗓子骂:“你们老齐家,多不是个东西!人家新娘子还没进门,你们就想毁她的名声,还连累老子被支书送去扫牛棚!你们知道牛棚里面啥味吗?老子可是在里面足足呆了两天!我的天呐,差点熏死我!说好的媳妇儿也没了着落!
我跟你们说,今天你们齐家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们没完!
你们齐家是娶着媳妇了,我可还打着光棍呢,现在我名声也坏了,大姑娘,小媳妇儿,看见我都跑,我以后还怎么娶媳妇?我不管!你们齐家必须陪我一个媳妇,我看那天我救上来的女的就行,我也不嫌她老,你们就把她嫁给我得了!”
孙二赖的嗓门大,苏简远远就能听见,等走到近前,她也将来龙去脉听明白了,原来孙二赖是来找齐家要媳妇的。
这可真是有意思啊,那天孙二赖救上来的可不就是齐老三的媳妇,不知道吴秀娥听了这话有何感想?
苏简到了门口,孙二赖挡着门不让进:“今天你们齐家人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在这躺着躺一辈子!”
苗翠花他们怕丢人,不敢出来,苏简可不怕丢他们人,直接站在门口喊:“妈!嫂子弟妹!你们快出来看看,这人在咱们门口喊什么呢?他怎么不让我进去呀?妈,你快出来看看呀。”
那声音大的,恨不得把街坊邻居都喊过来,顾思源看出苏简的意图,拉着妹妹一起叫门:“奶奶!大婶婶!二婶婶!开门呀!我们进不去,门口有个人挡着,他说要娶三婶婶嘞!”
尤其是顾思源,小男孩儿的嗓门儿可比大人大多了,他扯开嗓子一喊,周围七八户都听得清清楚楚,引了好些人出来看热闹。
“ 老齐家,这是咋回事?咋还让人给堵上门了?他家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吧?”
“你不知道啊?还是前几天的事儿,苗翠花想陷害新媳妇落水毁人家青白,结果落水的她家三媳妇,被隔壁村二赖子给救了,人家现在上门讨媳妇儿来了。”
“哎呦,真是作孽啊,他们一家人是真不干人事,活该被这种垃圾缠上!”
“苗翠花,你咋不出来?你不是一向嗓门大吗?怎么今天装了乌龟了?苗翠花,你出来啊!你家新媳妇还在外面呢,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舍得把她一个人扔外面啊?”
苗翠花已经让小美去地里找齐大富爷仨了,打算等他们回来再对付孙二赖,这种无赖,只能用武力,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撒泼打浑,他更比他们熟悉。
可谁能想到,苏简这个时候回来了,她是听见了苏简叫门,但根本就不想开,一开门孙二赖肯定又扒住她不放,要找她要媳妇!她刚刚好不容易才挣脱开,现在可不敢开门。
可谁能想到,苏简竟然把左右邻居都给叫起来了,现在这时候还在家的,那都是村里的吃瓜主力,平时不用干活,就靠吃瓜打发时间,要是再让他们说,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现在是不开门不行了。
苗翠花狠狠瞪了吴秀娥一眼,都怪她当时出的馊主意,不然哪有现在这些破事!
吴秀娥心里也委屈啊,当时陷害苏简明明是苗翠花同意的,谁能料到,会闹成现在这样,孙二赖还在外面吵着要讨她做媳妇,吴秀娥一句话不敢反驳,缩着肩膀装鹌鹑。
黄红英正看吴秀娥不顺眼,见她倒霉十分高兴,甚至还觉得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自告奋勇:“妈!咱们总这么躲着也不行,外边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现在都说老三媳妇要嫁给孙二赖当媳妇了,一会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咱们还是得开门,你放心,我去开,要是那孙二赖有什么,都让他冲我来。”
有人出头,苗翠花自然高兴,拉住黄红英的手,异常亲切:“红英啊,妈以前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关键时候还得靠你,老三媳妇儿啥都指不上啊。”
黄红英十分得意地瞥了吴秀娥一眼:“妈,你心里有数就行,老三媳妇就是太爱耍小聪明,她今后可得改改了,不然今天有咱们帮她,明天咱们要是不在身边,她迟早会闯出大祸的。”
“对对对,你说的对,等解决了今天的事,妈就把老三媳妇赶回娘家反省去!”
黄红英满意了,拉开大门,主动去和孙二赖对峙。
黄红英叉腰:“孙二赖,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二赖:“什么想干什么?我就是要找你们齐家要个说法,当初说好给我的媳妇,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不管,既然你们答应给我媳妇,就得说到做到,我救了谁,就要谁当媳妇!”
黄红英:“放你娘的屁!我三弟还活着呢,怎么可能让三弟媳妇给你当媳妇?”
黄孙二赖:“那我不管,你们不把我救的那个嫁给我,就另外给我找个媳妇。”
黄红英:“你想得美!你知道现在娶个媳妇要多少钱?我们凭什么给你娶媳妇,而且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你好吃懒做?就是瘸子哑巴也不愿意嫁给你!”
孙二赖要是讲理他就不叫二赖子了,见黄红英不答应,顿时又撒起泼来:“我不管!那就是你们齐家的事儿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不给我找媳妇儿,我就赖在这儿不起来!”
黄红英怒:“你、你不起来?信不信我打死你!”
孙二赖:“来啊!打啊!你打死我,还得给我出棺材钱!还得给我偿命!”
苏简混在人群里面看热闹,对黄宏英的蠢愚蠢程度又有了更新的认识,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真蠢?根据她过往行为来看,大概率是真蠢。
有黄红英这个蠢货在,和孙二赖吵得越来越激烈,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多,齐家门前好像成了演马戏的。
直到齐家的男人们回来,黄红英也没和孙二赖出个结果,白白让人看了一场笑话。
齐大富是个有勇无谋的,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人打出去,可孙二赖是最不怕打的,他说的清楚,谁把他打坏了谁就要养他一辈子,这话一放出来,齐家的男人们,哪里还敢动手?
耍无赖他们又耍不过孙二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门口撒泼,回来和没回来也没什么两样。
最后还是有人找来了大队支书,才把问题解决。
魏平安一眼就看出了孙二赖来齐家的目的,也不跟他废话,跟齐大富商量:“媳妇肯定是不能给他,咱们也不能出钱给他娶媳妇,这样的无赖,把什么样的女孩嫁过去都是害了人家,但我看没点好处,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你们出十块钱,把他打发走算了。”
齐大富没开口,苗翠花先嚷嚷上了:“十块!支书,俺家日子虽然比别人家好过点儿,你也不能把俺家当冤大头啊!十块钱,那够买多少粮食了!”
魏平安差点被气晕过去,嫌贵,嫌贵你当初别招惹这无赖啊!还不是你家自己不当人惹出来的!
魏平安语气冷冷:“主意我是给你们出了,听不听随你们,真是不让人省心,快点考虑,我村里还有一大堆事,没时间在这跟你们耗!”
最后这钱是出了,苗翠花却忍不住骂骂咧咧,说自己赚钱多不容易,十块齐就这么打了水漂了,魏平安几乎不想管他们家的破事,要不是他是大队支书,简直想甩手就走。
孙二赖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吴秀娥是齐家的媳妇,齐家不可能把人给他,至于出钱帮他娶媳妇,就更不用说了,他过来就是想讹几个钱,顺便出口被关牛棚的恶气。
魏平安给了他十块钱,跟他说再不走就报公安,让他进去吃牢饭,他也就拿着钱走人了,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你们最好快点给我找个媳妇,要不然下次我还来!”
苗翠花急了:“支书,他说他下次还来,我们怎么办啊?”
魏平安现在对齐家的事厌烦极了,脸色十分不好:“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们自己作的孽,自己想办法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苗翠花不反省自己有错,反而将矛盾对准了苏简和吴秀娥。
在外人看来,苏简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有外人在,她不敢对苏简发作,便把怒气都撒在了吴秀娥身上,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抓起一条棍子追着吴秀娥打:“我打你个赔钱货!你个搅家精!看看你惹出多大的事,我告诉你,这十块钱就你给我出!以后孙二赖再过来闹,我就把你交出去,我们齐家不要你这样没用的儿媳妇!”
黄红英巴不得让吴秀娥丢脸,站在门口不肯关门,还是齐大富发话,她才不情不愿的去关门,苏简灵活的侧身挤了进去,齐大富眼前一黑,想把苏简骗走:“老二媳妇,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你……”
苏简不等他说完,忽然蹲下身,捂着肚子说肚子疼,今天这个热闹,她是非看不可,谁也不能阻止她!
顾思甜十分给力,心疼妈妈,给妈妈吹吹:“妈妈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齐大富总不能让一个带病的人去给他跑腿儿,脸色铁青的让黄红英把大门关上。
齐家鸡飞狗跳的闹了好一阵子,苗翠花拿着笤帚杆子追着吴秀娥打,她虽然年纪大了,但腿脚还很利落,吴秀娥被她打的嗷嗷叫,小花铁柱山青在一边看热闹,也没人敢给当妈的求情。
齐家人情凉薄,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