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酒三娘双手垂在两侧, 虽是面向亭子口方向,但目光却略显空洞,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到温虞的声音, 酒三娘回了神。
“温虞妹子。”话语喊出口, 酒三娘讪讪一笑, 声音远不如前一句轻松,“指挥使夫人。”
“三娘可莫这般喊我, 都喊生分了。”温虞上前扶着酒三娘坐下。
酒三娘不是傻子,相反她看的很清楚, 这会儿温虞出现这在里很显然是皇上让她来的, 想到皇上走时那句‘莫要后悔’。
权贵麻烦, 尤其她还得罪了最有权有势的那位。
但她知道,那深宫不能进,男人的宠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男人能高兴时宠着她,一旦不高兴了, 她便如浮萍。
“指挥使夫人是来做说客的吗?”
温虞摇了摇头, “皇上知晓你在这里不认识旁人, 担心你待着无趣, 故而让我来作陪。”
让下人重新上了茶, “三娘,我要向你道个歉。”
“这是为何?指挥使夫人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民妇的事。”
温虞微微有些失神,神色怅然, “我是真心与你交好, 喜欢极了三娘你的豪爽。”
温虞知道皇上的身份一旦暴露, 她与酒三娘之间便无法再像以前那般交好。
不过温虞还是想给酒三娘道个歉。
酒三娘看着温虞真诚的目光,能结交温虞是她的幸事, 当初家中变故也多亏了温虞出手帮忙。
她记着这个恩情,只是她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
“温虞妹子,能否再帮我一次,你知晓的我母亲眼睛不好,弟弟年岁又小,我实在不放心他们在家。”
温虞有些为难,皇上也没说直接送人离开。
想了想让寒柳去找福公公,询问酒三娘可否离开。
吃茶半盏,寒柳回来,“少夫人,福公公请示了皇上,皇上让你派人送柳娘子回去。”
酒三娘忙起身,“多谢。”
温虞跟着起身,道:“我送三娘出去吧。”
离开后院,温虞让下人后退拉开距离,看着酒三娘的侧脸,“拒绝皇上,害怕吗?”
酒三娘摇了摇头,“他怀念的眼神让人害怕不起来,话里的感慨和悔意,我能感觉出,他其实后悔拘着那位故人。”
温虞问过崔璟,先皇后是将门女,与后宅那些被自幼教导相夫教子学女戒女训的女子不同。
先皇后上阵杀过敌,不受规矩束缚。
皇上能瞒着身份接近酒三娘这么久,就是不想破坏酒三娘身上那股像先皇后潇洒不羁的性子。
应该也不想让这样的女子被困在深宫失去她的颜色。
温虞有些诧异,看来酒三娘是算好了的,不过皇上的心思难猜,看来酒三娘与皇上相处,皇上流露的真情远比她想的多。
到了垂花门,温虞开口道:“今日我实在不便走开,只能让慕烟代我送三娘。”
慕烟在酒三娘身边伺候过,与酒三娘相熟。
“你快去忙吧。”酒三娘本想说自己能回去,但温虞也是好意,且安排的是她熟悉的慕烟,今日她被人诓骗来公主府,这些权贵的手段她防不住,有个熟悉的人陪她出去,这份心意难得,她更是不便拒绝了。
看着酒三娘走远,温虞才收回目光。
惠阳大长公主的寿辰很热闹,酒三娘的出现并未惊起太大波澜,纵使有人看到那张脸惊讶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议论。
席宴结束回去,因崔璟喝了酒,侯夫人让奶娘抱着霜姐儿去了她马车。
扶着崔璟在马车内坐下,不知怎的,安静下来温虞突然想起酒三娘,想起她离开时的眼眸。
皇上终究还是又伤了一个女子。
“崔璟,若我死了,你会去娶一个与我模样相似的女子吗?”
崔璟头枕在温虞颈间,把玩温虞葱白的手指,冷不丁听她开口。
“怎么突然说这?”
“你先回答我。”
“不会娶别人。”
温虞顿了顿,“那可由不得你。不过你记住,我若死了,你可别搞什么替身出来,怪让人恶心的,对别的女子也不公平。”
崔璟知她说的是皇上和酒三娘,夫妻两曾经还因这事吵过,这次默默听着没贸然开口。
“我想喝酒。”
温虞突然起了想喝酒的念头,脑海中浮现酒三娘离开时的样子,她们怕是做不成友人了。
“不行,太晚了。”席宴结束天色已经很暗,等回了侯府都什么时辰了。
听到他拒绝的话,温虞将人推开,不让他靠着自己。
崔璟坐直身子,抬眼便见温虞略带委屈的眸子,唇角微弯,“怎还委屈上了。”
温虞嗔了他一眼,“我不管,我要喝酒。”
温虞突然想起来,酒三娘赠过果酒给她,当时她往侯府各院送了些,不过自己偷偷藏了一坛,她刚刚干嘛跟崔璟说,自己回去喝就好了,“今晚你睡书房去。”
崔璟揉了揉眉心,唇角衔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好啊,那我可抱着你藏的那坛酒去书房睡了。”
温虞眉目轻蹙,“不许,你要敢把我的酒拿走,以后都睡书房去。”
“为夫还不如一坛酒重要?”
听到崔璟嗓子有些哑还轻咳了两声,温虞打开暗格给他倒了杯茶,“也不知少喝点酒。”
“没喝多少。”崔璟就着她手将茶水喝了。
见温虞半垂着眉盯着茶杯发呆,“为何对酒三娘的事总要上心些?”
温虞性子虽温和,待人也和善,但对旁人的事并不会太过上心,偏偏对于酒三娘的事,她不止上心,还过于在意。
“一个女人想撑起一片天,可不容易。”更别说酒三娘还要养一个眼睛不好的婆母,一个年幼的小叔子。
比起她前世,可难多了。
温虞也不知为何对于酒三娘的事,她总是格外上心,许是酒三娘身上那股豁达和勇劲儿是她不曾拥有的吧,也是她想要的。
回了侯府,温虞还是喝到了那小坛酒。
只是入口尝了滋味儿便作罢,心心念念的东西,尝到了口中,味儿是好的,可总感觉好似少了些什么,也就放下了。
寿辰宴过后,惠阳大长公主又回护国寺了,她已经习惯了在护国寺的日子,皇上和太后留了又留也没将人留住。
不过等惠阳大长公主启程回护国寺也是半月后,她走后没多久,宫里传出方贵妃疯了的消息。
系统:【宿主,我偷听到,方贵妃的疯有蹊跷,疯还有蹊跷吗?】
温虞:“有啊,比如……装疯卖傻。”
系统:【她为什么要装疯卖傻?】
温虞:“傻瓜,自然是为了活命。”
系统:【要不你展开说说?】
温虞:“同酒三娘有关,你自己慢慢去想吧。”
系统:【啊?】
系统惊呆了,这事怎么跟酒三娘又扯上关系了。
它是偷听侯夫人与身边嬷嬷对话才知道方贵妃疯有问题。
宿主什么时候知道与酒三娘有关的?它错过了什么?
温虞继续做着针线活儿。
惠阳大长公主寿辰宴上,她让寒柳去查过酒三娘怎会出现在公主府。
看似酒三娘的出现是皇上授意,待宫中传出方贵妃疯了的消息,温虞知道,这事与方贵妃有关,但是并未瞒过皇上的耳目。
皇上没有阻止,反而由着方贵妃的人将酒三娘带到了公主府。
皇上应该是想趁这个机会表露身份让酒三娘进宫。
可惜皇上没有如愿,而方贵妃打的算盘也落空了,酒三娘没能入宫,前朝和后宫也没有因为那张脸乱起来。
为了活命,她只能装疯卖傻。
其实,酒三娘的清醒也救了她,那张脸与先皇后太像了,皇上是一国之君,太后和朝中大臣不会允许皇上为了一个女子做出有损龙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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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酒三娘让奴婢又带了些酒回来让您尝尝,说是她新酿的,还未开始卖。”慕烟带着小丫鬟进屋。
将酒三娘给温虞的酒拿了出来,这次的小酒坛很是好看,上面还雕刻了荷花荷叶。
如今去酒铺买酒的夫人小姐多了,酒三娘酿的酒,用的酒坛也越是好看起来。
温虞拿过看了看,她真的很佩服酒三娘,“老规矩,给各院分送些去,三房那边先暂时不送,照例埋起来。”
慕烟:“是。”
自让暮烟送酒三娘回去后,温虞时不时让暮烟代替她走一趟,要么送些东西去,或是去买些酒回来。
公主府那日,不少大臣夫人看到酒三娘,那张脸实在让人惊讶,也有人派了下人去打探。
倒是让酒铺的生意变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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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晚上雨下了大半夜,早上起来停了,屋檐下水滴声却还未断了。
温虞正在看账本,下人来禀温家来人。
来的是温母身边伺候的老人,“二小姐,南阳伯去了,夫人让老奴来告知二小姐一声,那边乱,二小姐与姑爷去吊唁便可,不用带霜姐儿。”。
南阳伯身子骨早就不好了,上次分家便是油尽灯枯,能再熬这许多日子也是奇迹。
“好,有劳嬷嬷走一趟。”温虞放下手中账本,示意寒柳送人。
南阳伯去了,母亲那边怕是有的忙,身边正是用人时。
将嬷嬷送走,寒柳回来,见暮烟已经取出素净的衣裳,上前帮着给温虞换上,并取下头上精致的发饰,换成素净的簪子和白花。
这些东西早早便备下了。
吩咐暮烟去婆母侯夫人院子里告一声,再让侍卫通知崔璟得空直接去南阳伯府。
温虞带着丫鬟婆子以及侍卫上了马车往南阳伯府去。
到了南阳伯府,门口已经挂上了挽联、白灯笼,大门口温家的大管事正指挥下人。
“温叔。”
“二小姐来了。”温管事见是温虞,态度和蔼谦卑,“夫人他们在灵堂,老奴吩咐人带你过去。”
“好。”
“温虞。”
温虞正要进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唤她,回头却并未看到熟悉的人,直到喊她的人上前,温虞看了好一会儿,语气中透着不确定,“欧月琴?”
唤她的妇人身形消瘦,额角被厚重的头发遮盖,可她梳着妇人头,这发型梳的便不伦不类的。
被温虞看着时,对方还下意识避开。
怎么看都不像是欧月琴,但那张脸又透着相似。
以前欧月琴看她总是用挑衅的眼神,这会儿那眼神中反而透着自卑。
系统:【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温虞对欧月琴的事没关注,不过方家的事闹的大,牢狱里面可不是好去处,尤其自家爹娘还不管她。
隐约的,温虞看到她额头厚重的头发下,眼角眉梢处似乎隐隐有一点疤痕露出。
欧月琴有些局促,再看到温虞,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作态宛如一场笑话,“一起进去吗?”
“走吧。”
南阳伯府与上次温虞来时一样,倒是府中下人似乎换了,一路上温虞看到不少熟面孔,都是温家的下人,看来母亲和大嫂早有所安排。
温虞到门口时,便有下人进屋禀报,温家大嫂出来迎,看到同温虞走一起的欧月琴顿了顿。
欧月琴识趣道:“我先去给祖父上香。”
待欧月琴离开,温家大嫂道:“你怎么同她一起来了?”
“门口遇上的,不过奇怪,她不是因方家的事受牵连了吗?怎么……”瞧着那身穿着,可不像是为奴为婢,且还能随意出行。
“瞧我,忘了同你说了。”温家大嫂暗恼,“本来上次在公主府要与你说道说道的,后来你有事离开,我一时也就忘了。”
“怎么回事?大嫂说说。”温虞本就不急着进灵堂,这会儿更是不急了。
温家大嫂拉着温虞往一边走,“南阳伯府那些人也是冷血,亲闺女都能不管,公爹看不下去,帮了一把,找到方家族里要了一封休书,给她换来了自由身。”
说来这事还是婆母提的,不过温家大嫂也是后来才知道。
这事在欧家族里传开了,原本有些不满公爹的族人也都来讨好,毕竟一个有情有义的伯爷,可比那冷血冷情的伯爷让人安心。
“也不知是不是经此一事竟是想开了,她出来后也没回家,竟是去立了女户。”
“听说她爹娘还去找过,劝她归家来着。”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方家的事她们不便多谈,尤其宫里前些日子才传出方贵妃疯了的消息。
对于她爹帮欧月琴脱离方家,温虞倒是无所谓,其实这样也很好。
她爹的名声可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了欧月琴一介出嫁女子,帮了能得名声又没有损失。
南阳伯府换了主人,名声也该换换了。
南阳伯的丧事办的平静,温虞还以为南阳伯那几个儿子以及老月光要闹一闹。
没想到竟是规规矩矩一点没作妖。
便是老月光在南阳伯下葬后也跟着儿子离开,没有在伯府撒泼。
“我爹该不会有他们的把柄吧?”温虞后知后觉发现。
但又没有证据,夜里突然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崔璟无奈了,“夫人,能专心点吗?”
温虞伸手推了推他,“先回答我。”
崔璟到底没答了她的疑惑,反而因她的分心,崔璟故意多折腾她。
害得温虞第二天起晚了。
次日,温虞坐在妆台前,总感觉她好像忘了什么事,而且是崔璟没告诉她的。
“可恶,说好再不瞒我事的,骗子。”
寒柳正给温虞梳头,差些扯着她青丝,“谁惹少夫人了?”
“一会儿你去告诉墨竹,让他主子以后都住在书房。”别想上她床。
“原来是公子惹了少夫人,公子今日沐休,这会儿在书房呢,奴婢一会儿去找墨竹还是直接告诉公子啊?”
温虞看了眼寒柳,看到她眼底的打趣,“去,没大没小。”
主仆二人正说着,崔璟进了屋。
温虞白了他一眼。
崔璟摆摆手,寒柳福了福身子退下。
拿起妆台上的石黛,刚要给温虞描眉,被她躲开。
崔璟玩着手中石黛,“昨夜夫人问的事,那会儿不宜说起,想着今日等夫人醒了再告知,看来夫人已经不想知道了。”
说着作势要将石黛放回妆台上。
温虞坐直了身子,“我听着呢。”
崔璟见她眼珠看向一边,却将脸伸向自己,勾了勾唇,石黛轻轻描在她眉上,描好了两边的眉,崔璟满意的点了点头。
眼见温虞眼底的怒火越来越盛,崔璟这才在温虞掌心写下一个字。
温虞神情怔住,崔璟在她掌心写的是一个‘方’字。
南阳伯府当初将欧月琴嫁给方奎,是为了巴结上方贵妃和二皇子。
她就说方家出事牵连了那么多朝中官员,与方家是姻亲关系的南阳伯府却没事,便是欧月琴的父亲都没被牵连。
她还以为是欧月琴的父亲官职太低,方家瞧不上。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些人除了分家时眼皮子浅的搬南阳伯府后院物件,但分家后却不曾听闻他们的事。
因为他们有把柄在温父手中,不敢闹!
崔璟将石黛放回妆台上,“耀哥儿他们想骑马,府里刚弄了一批小马驹,下人来禀说大房、二房带了孩子在府里骑马,我们带霜姐儿也去玩玩。”
温虞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无意中扫了一眼铜镜,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仔细一看,她的眉毛被画的又黑又粗,活像两条黝黑的大虫子,“崔——璟——”
崔璟猛在温虞脸上亲了一口,“我去抱霜姐儿。”
说完便起身出了屋。
温虞气的拧眉想打人,而罪魁祸首已经跑了,两条眉毛画的太丑了,她又不好意思顶着出去,只好先擦了重新画。
等收拾妥当,就见父女二人在树下等她,温虞走过去狠狠掐他腰间软肉。
“心情好些了没?”崔璟等她发泄够了,才握着她的手。
温虞抿了抿唇,但心底的郁结确实散了,尤其被他这一闹,“没有。”
“那再打打?”
温虞白他一眼,唇角的笑却是越发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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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侯府有一处较为小的跑马场,不算大,敞开了跑马是不行,但若是用来教人骑马或是让孩子骑小马驹,却是够的。
温虞一家三口到时,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在。
除了过年过节,倒是极少看到世子和二公子同时沐休,更是有闲暇时间陪孩子。
三个男人带着孩子去骑小马驹。
温虞同两个妯娌坐在一旁的树下饮茶,“大嫂怎突然喝白水了?”
一眼看到安语荷跟前的水杯中并非茶水,竟是同楚绾绾喝的一样。
齐青灵端着茶杯倒是没有注意,听温虞这么一说这才看到安语荷杯中的水不一样。
安语荷手抚上肚子,“还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们,不过月份还尚浅,便不多谈。”
温虞和齐青灵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生养过孩子的,立刻便懂了。
见安语荷直言不便多谈,应该是怀上还没满三个月,两人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说着说着便聊到了唐若秋身上。
齐青灵用银叉子叉了块梨,“要是当初榜下捉婿就好了。”
安语荷和温虞齐齐抬眸看她。
“我说的不对吗?”
安语荷和温虞摇头,说的还挺对,可惜科考时府里有四个要科考的人要顾及。
那会儿唐若秋也才到侯府没多久,侯夫人也没有那般心急的为她相看。
若是当初着急点,许是还真可以。
不过也不急,毕竟侯夫人对唐若秋的维护,各家也是看在眼中的,想与侯府结交的大有人在。
但侯府是真心为唐若秋寻好人,可不想她被人谋了利。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京第一场雪落下时,年关将至。
府里忙碌起来,温虞和齐青灵曾经被侯夫人委以管家权处理过庶务。
待安语荷那边传出喜讯来,两人再次被婆母侯夫人提溜起来,全因这次安语荷孕吐的厉害无暇顾及。
顺便继续让她们带着唐若秋学管家庶务。
“唉,你瞧,又笑了。”齐青灵用手碰了碰温虞,悄声道。
温虞顺着她方向看去,只见唐若秋正在折纸打算剪窗花,但这会儿却发起了呆,唇角还蔓延起笑来,好似想起了什么甜蜜的事。
齐青灵:“有情况哦。”
年关将至府里忙碌起来,两人带着唐若秋掌管府内庶务,以前唐若秋话不多,做事时也安安静静,瞧不出悲喜。
两人起初还担心她因为亲事不顺的事心情郁结,时不时还劝解,但唐若秋一直较为安静,同她们也甚少说起这些心事。
但最近她们明显发现,唐若秋私下呆呆发笑的情况变的多了起来,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我让人私下去打听了,你猜我打听到谁?”
“谁?”
“安郡王。”
温虞眉头微蹙,安郡王?
再看唐若秋,还在傻乐,手中的红纸叠了半天了,叠起来又拆开,拆开又叠起来,再下去怕是都要揉烂了。
唐若秋的性子素来稳重,怎会看上安郡王。
不是温虞瞧不上安郡王,实在是此人……没一点可取之处,她还记得姜雪姝出现时,安郡王被人当傻子用,更是为了姜雪姝翻墙进女眷后院。
“你这是何表情?”齐青灵对安郡王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过年他在侯府耍赖的样子,挺好玩一人。
齐青灵眼眸忽的一亮,“安郡王性子活泛爱动,若秋性子沉稳,两人算是互补,挺好的。”
听完齐青灵的话,温虞摇了摇头,她可不这般认为。
唐若秋虽私下时不时露出笑容,但面对温虞和齐青灵时,并未有要开口讲述少女心事的意思,两人也不好直白的问。
最主要也是到了年底府里事多,温虞和齐青灵太忙了,她们忙着查看府中的事,要吩咐下人打扫修缮侯府迎新、与各家的走动备礼上也是诸多事宜、还有年底家宴等等。
三房那边月份越来越大,楚绾绾的预产期也快到了,大夫和稳婆早已经请在府中住下,每日都要去号脉一次。
又过了几日,温虞在查看迎来送往的礼单时发现不对劲。
“这位孟汀州是谁?往年与侯府来往的人家里面,似乎没有这个人。”温虞查看侯府礼单,便是这个‘孟’姓也极少出现。
快过年了,各家都在提前备了礼相送,像侯府收礼与送礼以前都是安语荷在处理。
温虞要了往年的礼单,对照着来安排送礼,便是收到的礼物也都要一一查看后,再清点入库。
因着往年没有收到过这位孟汀州送礼,且送的礼还有些奇特,算是地方上的特色。
“我瞧瞧。”齐青灵看了眼,“会是地方上的官员来寻门路送到侯府的吗?”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
温虞盯着礼单上的东西细细看了,又让下人将礼物搬进来,都是些闺阁女子用的东西,偏送礼的是男子,这走后门也该投长平侯所好才是。
齐青灵手摸了摸箱子里的绢布,还有那做工精致的团扇,“这些东西应该不便宜哦,瞧这做工,都精致着。”
“来人,将这位孟公子送的东西都退回去。”温虞颔首,就是因为都是好东西才不能不清不楚的收下。
唐若秋在听到孟汀州几个字便竖着耳朵,见要将礼物退回去忙开口,“四表嫂。”
温虞回眸。
唐若秋绞着手指,“孟公子他不是别人,他是……”
齐青灵和温虞一同看着她,见她脸颊慢慢涨红,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齐青灵知道机会来了,她已经连续注意唐若秋好几日,但又不好直接开口问。
将下人屏退,然后坐到唐若秋身边,“你认识这位孟公子?”
唐若秋面色绯红,一副娇羞样。
两人一番询问。
这才知晓,当初与唐若秋母亲定过亲事的公子正是姓孟名叫孟堂明。
孟家并非盛京人士,乃是岖洲大儒世家,孟家老爷子与老侯爷有交情,这才定了儿女亲家。
谁知老侯爷一死,因着老夫人的无耻行为,让自己女儿被侄子**,两人亲事也就此作罢。
孟堂明当初在盛京就是为了接新娘回岖洲,新娘子没有了,他便没有留在盛京直接回了岖洲。
也因为老夫人的骚操作,害的两家断了联系。
孟汀州乃是那位孟堂明的侄子,他年前来盛京是接到升迁任命书的,与唐若秋的结识算是意外。
侯夫人总带唐若秋出门赴宴,两人便是在宴会上遇上的,孟汀州一眼认出唐若秋,因为她与她母亲极为相似。
孟堂明回了岖洲后时隔几年才再娶,但一直藏着唐若秋母亲的画像,孟汀州见过。
温虞和齐青灵对视一眼,这有点太巧了吧。
齐青灵挤眉,“你这几日有事没事傻笑,也是因为他?”
“傻,傻笑?有吗?”唐若秋羞的低下脸。
两人一看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对孟汀州的感情不一样。
温虞转头就将这事告知了婆母侯夫人,她只是表嫂可不好掺和唐若秋的亲事。
当年老夫人那事做的极其下作,也直接断了孟、崔两家这么多年的来往。
温虞有些担心孟汀州动机不纯。
若是两人真心相互喜欢,则是一桩美谈,可若带了算计……
事关唐若秋的亲事,侯夫人动作还是快的。
而温虞得知要请孟汀州来侯府过年,温虞便知,他与唐若秋的事已经过了侯夫人和长平侯那一关,已是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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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怀孕。”齐青灵抱着温虞,在她怀里撒娇。
以前侯府诸事有身为世子夫人的安语荷处理,齐青灵安安心心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可今年竟让她来操持,这操持还不是几天、十几天,而是整整快三个月,好累啊,她要疯了。
温虞有些哑然,“以后迟早是管家的,你躲不掉。”
除了大房要继承侯府,二房、三房、四房都是要分出去的。
现在抱怨以后也是要做的,倒不如好好管理,以后也能驾轻就熟。
齐青灵捂着嘴,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道:“你不会跟崔璟已经商量着搬出去了吧?”
齐青灵想到隔壁温家搬去了南阳伯府,温虞回娘家不方便了。
说实话她是真羡慕温虞,出嫁后娘家就在隔壁,这侯府谁敢给温虞脸色看。
温虞摇头,“还没呢。”
两人正说着闲话,下人匆匆进屋,“二少夫人、四少夫人,三公子院里的下人来报,三少夫人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两人赶紧起身,“通知侯夫人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
温虞和齐青灵赶紧往三房去。
府里早早安排了大夫和稳婆,不过女子生产一事可是大事。
两人赶到三房时,正看到丫鬟婆子拦着崔奕不让他进屋。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陪着绾绾。”崔奕推开丫鬟,偏还有婆子拦着。
温虞蹙眉,这不是添乱嘛,赶紧上前,“三伯哥别急,三嫂是头胎,要慢些,稳婆已经在里面了,你进去只会添乱。”
“绾绾叫的好惨好痛苦,能不生了吗?”崔奕这会儿急得手足无措。
温虞和齐青灵无语,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不生,难不成还塞回去啊,“孩子名字取了吗?”
“没。”
“那不如三伯哥现在去想想,等三嫂生了便告诉她,三嫂定会很高兴。”
崔奕这会儿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对,名字,名字。”
将人支走,温虞和齐青灵进屋看了一眼,这会儿羊水刚破,疼痛是一阵一阵的,还不算严重。
屋外没了崔奕的声音,楚绾绾便知是她们将人支走了,“让你们瞧笑话了。”
“三伯哥也是关心则乱。”
侯夫人来时,楚绾绾刚吃下厨房煮的鸡汤面,头胎生的时间久,不吃东西一会儿该没力气。
到晚上,黄昏时分,楚绾绾终于生了,是个胖小子,有七斤重,眉眼像爹,嘴巴和鼻子像楚绾绾。
温虞找系统拿了丹药,齐青灵也兑换了给楚绾绾养身体的东西,总体来说生产过程还算顺利。
崔奕想了半天也没取出个像样的名字来,因为他一直想的是女儿的名字,生出来个大胖小子,他取的那些便用不上。
最后是长平侯给孙子取的,单名一个‘彦’字,崔彦,彦哥儿。
府里添丁是喜事,长平侯和侯夫人赏了一次,三房又赏了一次,下人皆是一派喜气。
除夕家宴。
因楚绾绾还在坐月子,便没能参加,崔奕抱着孩子陪妻子。
侯府正厅。
温虞见到了孟汀州,瞧着十八九岁,脸上挂着笑。
他的笑与二公子崔皓不同,不是那种笑面虎,而是爽朗的笑,给人一种真诚相待的感觉。
看向唐若秋时能感觉他看她的目光与旁人不一样,不过并不让人讨厌。
因是男子,温虞也不好都盯着瞧,倒是听着屏风另一边男子们喝酒的声音,长平侯对孟汀州很满意。
家宴过后是守岁。
待外面鞭炮声响起,烟火在空中绚丽绽放,众人齐齐开口说吉祥话,愿来年好。
系统:【宿主,余生安好。】
平静没有咋呼呼,听在耳中像是告别一般。
温虞:“你也是。”
温虞没有多问,系统越来越长时间的失踪,它要离开似乎早就注定了。
天空又炸开一个绚烂的烟花,那一刻,温虞感觉心口一空,有什么离开了。
随着烟花的消散,灿烂一瞬。
守岁后,长平侯和侯夫人先行离开,其他人也相继往各自的院子回。
作为客人的孟汀州有下人领去客房。
奶娘早已经抱着睡着的霜姐儿回去了。
安棣苑有些远,温虞和崔璟慢慢悠悠往回走。
走着走着,天空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下人去拿伞。
崔璟掀开大氅给温虞挡雪。
温虞侧头仰看他,“雪落头上,我们这算不算一起白了头?”
崔璟将大氅放下披在她肩头,将两人裹住。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两人肩头。
(正文完!)
注:余下还没填完的坑在番外填(目前就记得二公子崔皓身上伤的坑没填,如果还有还请小天使们提醒我。)
系统:接下来,该我崔小统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