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刚出锅的鸭架子烫得很, 白衣男子情不自禁的哈着气，觉得筷子夹着吃的不过瘾，竟直接放下筷子上手抓着啃, 灼热的温度将他的指尖烫的微微发红。
“爹...我也想吃...”
隔壁桌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看了一会，抬头望向身旁的父亲。
还没等那位父亲说话，对面一个老妇就应了一声：“吃！夫子说了小雨这次考核第一, 这什么烤鸭奶奶给你买！”
“奶奶最好了！”男孩欢呼了一声, 亲昵的靠在老妇怀里。
男孩父亲无奈的看着撒娇的儿子说道：“妈你就惯着他吧。”
话是这么说, 嘴角却带着宠溺的微笑。
“老板, 这里也来一份烤鸭！”
苏恬闻声抬头望去：“客官, 像您这样有老有小的，吃不了太多, 也可以点半份，您看怎么样？”
“半份也行。”老妇想了想回道, 说完又转头念叨：“一会记着给小雨他娘也带点回去，你别跟个木头似的整天硬邦邦，还要我这个老婆子给你讨媳妇欢心...”
“娘...你可别说了...”男孩父亲余光飘到儿子偷笑的表情, 忍不住打断了自家老母亲。
老妇脸一板：“我可说错了？要不是你娘我先下手为强, 三番五次地去刷脸熟, 你以为就你这样能娶到小雨他娘那么好的姑娘？...”
男孩父亲原本小麦色的脸被老妇说的泛红，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一把把男孩薅过来拉着去看苏恬秀刀工了。
有了方才白衣男子那一桌开头, 烤鸭的订单又多了几个。
还没过饭时，准备的十几只烤鸭就卖的七七八八了。
“恬姐儿, 庄老头又来送鸭子了, 人在后门呢。”苏万海端着一碗汤路过苏恬的时候说道。
苏恬麻溜的把刚片好的鸭子装碟，让苏万河端给客人, 自己擦了擦手去了后门。
“庄伯伯你来啦。”
庄老头揣着手乐呵呵的靠在门边：“做什么这么香呢，我在后门都闻到了。”
“还能是啥，当然是用庄伯伯你送的鸭子做的吃食了。”苏恬一拍脑袋，“庄伯伯你先搬鸭子，我去给你打包一份尝尝，看看用你家鸭子做出来的烤鸭味道怎么样！”
说着一溜烟跑进了后厨。
厨房角落原本落灰的炉子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此刻火烧的正旺，原本苏恬不在，也没教田娘子和苏妙一些烘烤的菜肴，所以两人基本不用这个炉子。
炉子里吊挂着三四只鸭子，通体棕红油亮，时不时的滴落几滴油水，溅到滚烫的炉底，被热气蒸发，激出细微的‘刺啦—’声。
“就这几只了是吧？”苏恬拿起小木棍戳了戳鸭子，挑下一只。
苏妙敲敲装腌料水的桶：“没了。”
“后头庄伯伯已经送来新的鸭子了，你们出去收拾一下，再拿进来腌制，不然晚上供不上了。”
没一会工夫，苏恬就把鸭子片好包好了油纸。
“庄伯伯，给！”苏恬把油纸塞给他，“你家这鸭子肥的很，烤出来的烤鸭味道真是绝了，用小饼卷了吃或者直接吃都行，拿回去跟家里人尝尝。”
油纸包里的烤鸭香气一个劲的往庄老头鼻子里钻，想到家里头活泼可爱的孙女儿今天要跟着儿子回家，他便没有拒绝，只说着让苏恬有什么需求直接去找他之类的话就驾着小毛驴拖着拖车回去了。
......
衙门。
“差爷...”
苏万清拎着个木盒刚靠近衙门门口，就被门口当值得衙役伸手拦住了。
“来者何人？干什么的？”
“麻烦您帮个忙，我找方瑞方捕头，还请你帮忙知会一声。”苏万清笑道。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一下苏万清：“找他什么事？”
苏万清指了指手中的木盒：“来给方捕头送点东西，劳烦差爷通报一声，就说是隔壁苏家老三来找他的。”
“在这里等着吧。”
见苏万清神色自然且目光清明，那衙役也没有过多为难，叮嘱一句以后转身进了衙门大门。
不一会，方瑞便跟着那衙役走了出来。
“苏大哥，出了什么事了？”方瑞脸色凝重，除非有事，一般不会有人会找来衙门的。
苏万清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安抚道：“没事没事，你别紧张。”
“这个你拿着，家里饭馆今天刚出的新菜，烤鸭，一会跟同僚一起尝尝。”
方瑞听了这话才松下眉头：“苏大哥，你这也太客气了，还专门跑一趟送过来。”
苏万清拍拍他的肩：“这烤鸭要趁着热乎着吃，你们先尝尝味儿，一会下值了有空可以去饭馆再搓一顿。”
“成，成！”方瑞也馋这一口新鲜菜，也没跟苏万清推脱，爽快的就接了过来。
苏万清挥挥手让他进去：“赶紧进去吧，再捂一会儿鸭皮就不脆了。”
说着就推着他进了衙门。
“苏大哥回去慢点儿啊！”方瑞扒着门喊了一嗓子，苏万清就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方瑞美滋滋的拎着木盒刚要走，旁边刚刚那衙役就开了口。
“方哥，你这邻居送的什么，刚刚隔老远就闻到味儿了，可香死我了。”
方瑞斜着眼看他：“想知道？”
“嗯嗯！”
“是不是快换值了？动作快点，食堂等你。”方瑞丢下一句话，大步流星地往食堂走去。
衙门的食堂地方不大，衙役本就不算太多，有的中午会回家吃饭，像方瑞这种算个小头头的，为了防止大人们随时找，基本都会留在衙门里用饭。
“方瑞，来吃饭啊。”
方瑞刚一进门，几个同僚便抬手跟他打招呼，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顺势坐在了他们边上。
“你来的有些迟了，餐桌那里恐怕不剩几样菜了。”
“无事，我去打些饭来就行。”方瑞起身去装了一大碗饭，“我隔壁邻居方才给我送了点吃食。”
说着便打开了面前的木盒。
几位同僚也有些好奇木盒里香气扑鼻的吃食，目光随着方瑞的动作全部落在他的木盒上。
方瑞被盯得有些紧张，一不小心手一抖，盖子斜着掉进了木盒里，把原先整齐码好的鸭肉片蹭蹭散了一半。
“嘶...”
还没等方瑞把盖子拿出来放好，周围围观的几个同僚就倒吸了一口气。
木盒里那一大碟是什么东西？棕红油亮的皮盖在白皙层次分明的肉上，颜色对比强烈，充满着攻击性。
旁边还放了一圈小碟子，里头绿油油的黄瓜丝还有黄灿灿的胡萝卜丝，再边上是绿白绿白的细丝，闻着一股子辛辣的味道，瞧着像是大葱丝。
“下面好像还有一层。”有个眼尖的看出木盒分层。
方瑞伸手把上面几个小碟子端了出来，打开了下面一层。
入眼就是存在感极强的炸鸭架，一个接一个的堆了大半个地方，另一个带着花边的瓷碗中装着一些黑黢黢的酱，瞧着毫不起眼的模样，还有一个碟子则放了一沓巴掌大的小饼，最后是一个小小碟里撒了一些白色颗粒。
黑黑白白的衬得煞是好看。
原本挺大的一个木盒愣是被这些吃食摆了个满满当当。
“呦，这是什么吃的，瞧着稀奇古怪的。”
“那酱看起来有点齁，是要就着饼吃。”
方瑞来回扫了一眼这大大小小六七个碟子，开口道：“这是烤鸭。”
“烤鸭？”
“嗯...”方瑞挠挠头，“刚刚是这么跟我说的。”
“还说要趁热吃，不然皮就不脆了。”
方瑞的尾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了筷子。
方才苏大哥怎么交代的来着？
哦对了。
方瑞一边回想着苏万清的叮嘱，一边动作。
他先掀了张薄饼铺在掌心，又依次将鸭皮鸭肉和配菜沾上酱叠在上面，最后笨手笨脚的卷了起来。
第一次卷还不熟练，里头的酱汁都顺着卷饼的缝隙流了出来。
方瑞眼疾手快地把卷饼一口塞进了嘴里。
还好。
苏万清脚程够快，这鸭肉吃进嘴里的时候还是微微发烫，紧实的鸭肉吃起来微微弹牙，内里夹杂着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清脆爽口，清新的蔬菜香味与醇香的鸭肉油脂完美结合。
就连那黑黢黢的酱都带着一丝回甜。
方瑞嘴里嚼着巨大的卷饼，筷子又伸向了炸的透透的鸭架子。
‘咔嚓—’
筷子触碰到面衣，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瑞将卷饼囫囵吞了下去，一口咬住鸭架子。
重口的调料味瞬间席卷整个口腔，舌尖还有一丝麻麻的感觉。
“咕嘟—”
围观的同僚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在方瑞的吞咽声中显得十分突兀。
方瑞这才抬眼，发现几位同僚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嗯...你们也尝尝吧...吃法你们也看到了......”
话音刚落，四五双筷子便伸了过来。
一眨眼盘子里的鸭肉就少了三分之一。
鸭皮酥香有韧劲，鸭肉鲜嫩多汁，肥瘦刚刚好，两者一起吃进嘴里，真真是越嚼越香。
“方哥！给我留点！”
说着一道人影就扑了过来，正是刚刚门口当值的衙役，他火急火燎的跟人换了班赶过来，还好赶上了。
那小伙子一屁股坐在了方瑞旁边，左看看右看看，有样学样的挑了跟炸鸭架子啃了起来。
酥脆的鸭架子被他啃得咔嚓作响，咸里透麻，让人忍不住上瘾。
“方哥，真好吃！”小伙子吃的腮帮子鼓鼓，还不忘冲着方瑞表达感想。
“嗯，多吃点。”方瑞看着被洗劫一空的碟子，含泪扒了一口大白米饭。
不知道食堂还剩没剩汤，没吃饱。
“方瑞，你这邻居手艺了得，就是这碟子瞧着怪眼熟的。”
方才啃鸭架子最厉害的那位同僚摸着肚皮无聊的转着桌子上的碟子。
“就是那家苏家饭馆。”方瑞充满怨气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只吃了三个鸭架子，这个人吃了六个！六个！
“苏家饭馆？”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我知道，我家儿子就喜欢去那家吃呢。”
“确实确实，他家价格便宜味道还好，我家内人也喜欢去吃，他家出新菜了啊？”
几人叽叽喳喳的就苏家饭馆讨论开了。
“咳...咳咳！”方瑞余光瞄到一个人影，右手握拳堵在嘴边用力的咳了两声，“大人。”
“...”方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人瞬间安静如鸡，纷纷站起来行礼，“大人。”
王净远上午跟幕僚扯皮了一个上午，借着午饭的功夫出来透气，刚到食堂门口就闻到浓郁的肉香，还以为今日食堂终于开窍，脚下一转便进了食堂。
没想到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那味道的主人，心里正疑惑着经过方瑞这一桌，才发现味道的来源竟是桌子上那一堆骨头。
“嗯。”王净远面上不显，随口应了一声。
“大人...可用过饭了？”方瑞开口问道，说完又想给自己一下子，大人既然来了食堂，那必然是用饭的，自己这不问了句废话么。
“用过了。”王净远不着痕迹的摸了一下自己瘪瘪的肚子，目光飘忽。
那一帮衙役纷纷暗自松了口气。
“你们继续吧。”
王净远目不斜视，甩了甩衣袖便出了门。
苏家饭馆？一会下了值让小厮去看看。
留下几个脑袋直挺挺的在原地行注目礼。
直到看不见王净远的背影，几人才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诶，一会我去苏家饭馆买点这个什么烤鸭去，有人一起吗？”说话的同僚撑着下巴挑起一根黄瓜丝，蘸着酱一口一口吃着。
“我去我去，方才刚吃了食堂的饭，这肚子实在塞不下了，都没尝出味儿，晚上我也去买一只回家下酒。”
“走走走，一起。”
方瑞摸着下巴坐在一边，那小伙子凑到他旁边：“方哥，你去不？”
“去啊，整点带回家给我爹娘尝尝，两个老人家肯定喜欢。”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一会下值了门口集合。”
愉快的决定了今晚的晚餐，几人显得心情很好，抢着帮方瑞收拾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