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大鬧起來。
她不肯吃任何東西, 不喝水,也不睡覺,她大喊大叫, 不管不顧地砸東西,幾乎已經到了狂猘的地步。
沒有人管她。沒有人敢。
元衍昏迷不醒, 眾人心皆懸著,尤其方艾, 整日啼哭不止,一副已然活不下去的架勢。
楊寶珠的屍身妥善已收斂了,上好棺木裝了,灌了水銀, 即刻由重兵護送至奉州。這事是元佑辦的, 方艾要剁碎了扔去喂狗,不然不能解她心頭之恨。元佑肯定不聽她的, 方艾這口氣咽不下去。她憋著氣, 旁人自然都不能好過, 沒人敢觸她黴頭。湛君是這件事裏方艾痛恨的另一個人, 那天晚上她想讓湛君死。也是元佑攔下來的。隻有他能攔, 旁的人便是提也不敢的, 元希容都夾起了尾巴。
兩天過去,元佑終於從紛亂裏抽出身, 到了元衍的書齋裏去看望湛君。這時候湛君已沒有氣力鬧了, 但仍是抵抗的姿態。元佑見到她的時候, 她頹靠在門上,雙目幽幽如鬼火。
元佑蹲在她麵前, 注視她麵容許久,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認識你的母親, 你和她很像。”第二句是,“怎麽可以不吃東西呢?”
湛君看著他,是仇恨的目光。
元佑臉上是懷戀的神色,“那是二十六年前——”他頓了頓,又改口:“——是二十七年前了,那時候我二十四歲,陪著陛下……”他又停頓了,這次要久一些才繼續講,“……隨駕在靖安,那年雨水很盛,綏河多處決堤,多少人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就是在靖安城裏,我見到的你母親,那會兒她已經二十歲了,背著箱籠在流民堆裏盤旋,有人喊她,她就回了頭,我看見她的臉,沾滿塵泥,但仍明亮逼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湛君卸下防備,微抬著頭,有在認真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