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縝很好。
他是個從俗浮沉的人。十四年前他九歲, 順從父母的心意,放下治世經典轉而拿起醫書,那時在他看來, 儒生醫者都很好。十六歲時他母親為他定下一門親,他沒有見過人, 不過聽說她懂禮有節,他便覺得很好。十七歲時他母親過世, 他的未婚妻子則先於他母親去世。親人接連離世對他打擊很大,好在還有一個弟弟。小孩子長得很快,大了後不很聽話,有些怪脾氣, 他卻覺得很好。
直到門打開的前一刻, 吳縝平淡的生活還是很好。
夕陽下一雙眼睛沾了金光,閃爍地看著他。
吳縝被勾去了魂魄, 紛雜世事一瞬間全然淡出了。
湛君歪了頭, 對衛雪嵐道:“這人好奇怪。”
衛雪嵐把湛君擋在身後, 皺眉看仍失魂落魄的吳縝, 目光落在他背在身側的木箱, 霎時展眉。她是個寬容且貼心的人, 並沒有怪罪這年輕人的失態。
“吳杏林?”
“是。”吳縝終於回了神,略佝了頭, 神色羞愧。
衛雪嵐笑著請人進門, “勞煩您, 真是多謝。”
“不妨事,不妨事……”吳縝紅著臉, 二十多年來頭一次察覺到原來自己有的竟是一副蠢笨口舌。
偏湛君還要在一旁笑,“這就是那位吳郎?與我想的差了甚遠, 怳怳蚩蚩,不比他弟弟,伶牙俐齒,有副機靈相。”
吳縝臉熱起來。
衛雪嵐嗔怪地看了湛君一眼,不免可憐起這眼前的男人。
診脈畢,吳縝對衛雪嵐道:“夫人貴體甚安,不必憂慮。”
“那真是太好了。”衛雪嵐胸前鬱氣盡散,懸著的一顆心被放下。
這間隙裏,吳縝忍不住抬眼去看門邊倚著的少女。隻是他不敢看那張叫他瞬間匱於言辭的臉,於是就看到了那雙爛掉了的鞋子,目光稍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