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離開是在一個清晨。
像往常一樣, 他起來,窸窸窣窣穿好衣裳,又回到榻上坐, 指節輕輕刮過湛君的臉。湛君照舊裝作未醒。
又是尋常的一天。
直到天黑了許久,元衍不見回來, 湛君方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他是走了。
元衍三日一封信,湛君每回都是匆匆看過便交給漁歌歸置。漁歌悉數收在一口漆金樟木箱子裏, 掛一把小金鎖,鑰匙貼身收著,隻待湛君想起,好即刻開了拿給她看。
隻是從來沒有過, 一次也沒有, 那些信就一直鎖著。
漁歌覺得自家二郎的深情盡被辜負,心中很是不平, 於是在旁隱晦提醒湛君往南州去信, 湛君全然不理會。漁歌無力可使, 整日愁容滿麵。
張嫽亦是有心無力, 隻管抱著鯉兒暗暗歎氣, 感慨命數果然天定, 一物治一物。
廿五日湛君生辰,正是千紅萬紫之時。
張嫽邀湛君往園中看花。
湛君麵上未顯, 實則心情極壞, 可張嫽待鯉兒實在盡心竭力, 讓湛君覺得虧欠了她什麽,於是應下。
溫風醺人, 湛君走了幾步,忽地覺著疲乏, 停下來以手掩麵輕輕打了個哈欠。
張嫽抱著鯉兒走在前麵,聽見聲響,立即吩咐左右,“去抬榻來。”又回首笑著對湛君道:“此地開闊,四周春色盡收眼底,你我便在此賞景吧。”
湛君無可無不可,點了點頭。
使女抬來了兩張榻,湛君與張嫽對坐。
湛君原隻是乏累,挨上榻,竟變作困倦了,眼半闔著,不多時左右搖晃起來。
張嫽又叫拿枕衾來。
湛君道謝又致歉,側身睡了過去。
湛君並沒有睡很久,一張畫的時間。
張嫽才擱了筆,見她悠悠轉醒,笑道:“真是巧極,我定力差了,瞧你那麽睡著,實在忍不住冒昧,好在技藝還不算生疏,沒有辜負你的美貌,我自己是滿意的,你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