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看见了他背后翘上天的尾巴。◎
曲珞走到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 低眸瞧了眼来电显示,继而接起电话:“喂?”
“你出院了?”柯烬的嗓音和呼啸的风声混杂着涌进耳朵。
“对呀,今天刚办的出院手续,下周一就要去上课了。”提起这个, 她的语气不免颓丧了些。
话落, 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更躁动了, 除了猎猎作响的风声之外,隐约中还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但那声音很细微,听不真切。
曲珞走到窗边,看向窗外被风卷落的树叶。
在听到听筒传来的愈加响的风声后,心底的困惑变得更深了。
她这边的风很小, 只能算得上微风。
不知道柯烬目前在哪,他那边的风声竟然这么大。
想到这, 在他开口之前,曲珞蓦然转换了话题:“欸, 你现在在哪呀?在兜风吗, 风声听起来好大呀。”
只有在兜风,或者在干别的什么事,身边的风才会这么大吧。
但她一时想不出来这个别的事, 是什么事了。
“兜风?”柯烬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落在空旷的盘山公路, 以及轰鸣呼啸、亟待出征的机械猛兽上。
要说兜风,其实也算得上。
只不过他待会儿的活动,并不像兜风那么温柔。
他停顿了下, 斜倚着的上半身往后仰了仰, 不答反问:“你想去兜风?”
“没有啦, 就随便问问。”曲珞再次瞥了眼窗外,“只是感觉你那边的风好大啊,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不知怎的,说完这些后,电话两端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几秒后,柯烬突然挂了电话:“我还有事,先挂了。”
曲珞怔然地盯着通话结束的手机。
她眨了眨眼,一时不解。
在这通几分钟的电话里,他们好像什么事情都没聊。
所以,柯烬打这个电话过来,是想干嘛?
思索了几秒后,她才想起来。
应该是他看见她发给他的消息,知道她出院了,因而打电话过来询问一下。
思及此,她蓦地灵光一闪,思绪顿时转换了个方向,她想起了方才自己没想起来的那件事。
风这么大,也有可能是在海边啊。
提起海边,她立刻想起什么似的,飞速跑回叶书扬的卧室。
当她回到卧室时,卧室的主人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散漫地倚靠着桌沿,视线落在半抬着、轻握成拳的右手上。
那模样,看起来像在发呆。
“看什么呢?”曲珞惊讶地凑到他跟前,眼神也跟随着落向他的右手。
奇怪,什么也没有呀,那他盯个什么劲儿。
叶书扬抬眼,松了松有些僵硬的右手,随即不自在地用右手揉了下后颈:“没什么。”
曲珞含糊地哦了声,她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度并不大,因此很快地换了个话茬:“我们高考完要不要一起去看海?”
高考?
他们离高考不是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吗,她怎么开始计划这么久远的事情了。
叶书扬不解:“想去看海,随时都能去,干嘛非得等高考后?”
他们所在的城市也算是个临海城市。
虽然驱车一来一回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但他们也不至于要等到高考后才有时间去看海。
曲珞往椅子上一坐,认真地跟他分析道:“每周的周末我都要去练琴,而你要准备竞赛,寒假你还得去榕城参加竞赛。还有啊,按照往年的惯例,下学期到艺考的集训时间点时,我就得请长假去集训,高二的暑假估计也没有空闲的时间,那就更别说高三了。”
这样算下来,他们根本凑不到合适的闲暇时间嘛。
虽然她最近不想参加艺考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对弹琴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学琴也因此更像是一种敷衍交差式的应付,但她还是不想让妈妈失望。
毕竟排除掉她的个人情绪,参加艺考确实是她目前的最优解。
她难以否认,也不得不接受。
“而且你不觉得,这可以作为高考的盼头吗?”
苦涩的高中生涯总要有个甜甜的盼头在前面吊着她的胃口吧。
“盼头?”叶书扬一愣,随即笑着调侃道,“你的盼头就这么大点?”
她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曲珞轻哼一声,开口呛他:“叶小新,不是我的,是你的才对吧。”
“我哪有那种奇怪的盼头?”
“少来。”她一副你装什么装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不然你那条蓝色的夏威夷花短裤怎么还留着?”
上初一时,叶汀在某次休假前告诉他俩,要带他们去海边玩。
曲珞还记得叶书扬当时兴奋的样子,他拿着传声筒和她聊了一晚上关于海洋的畅想,还决定第二天去买件度假风的衣服。
结果衣服买回来的第三天,叶汀特别遗憾地告诉他们,她有个临时的会议,需要去省外出差,所以答应他们的看海计划只能延迟了。
当时的小叶书扬撇撇嘴,心口不一地说:“算了,我也没有多想去。”
话虽这么说,但曲珞记得自己当初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好。
真是别扭的傲娇鬼。
闻言,叶书扬也不恼,视线转而移向衣柜:“忘了扔呗,我哪知道三四年前的裤子还能穿得上。”
从回忆中抽身,曲珞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轻哄的意味:“那你别扔,下次我们去海边,你就穿这条,行吗?”
叶书扬用古怪的眼神睨了她一眼:“你认真的?”
“真的!比钻石还真!反正你还穿得上。”她弯了弯唇角,“而且,这种蓝色的裤子就得配帅哥才行嘛,你说对吧?”
超蹩脚的恭维,超普通的赞美。
但就是莫名戳中了叶书扬的笑点,他笑着靠在沙发上,没应声。
曲珞真的,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精准地踩中他的爽点。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也十分令人着迷。
她几乎每次都能留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并且在合适的时机,弥补上他的遗憾。
哪怕那个遗憾都快要被他给忘了。
青梅竹马就是好啊。
即便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明白他的心思。
甚至还记挂了这么久,让那个微不足道的缺憾也变圆满了。
看他那乐得不行的样子,曲珞稀奇地踢了踢他的脚:“夸你一句帅哥,就给你乐成这样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禁夸啊。
她仿佛能看见他背后那条翘上天的尾巴。
“我这是欣慰,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啧,自恋鬼,臭屁大王。”
“哎,是喽,我是自恋鬼,那某个自称美少女的人又是什么?”
“是宇宙无敌可爱的美少女。”
“……”
两人没再继续讨论看海的计划。
因为他俩都知道,这已经成为一个默认的约定了。
-
周一第三节 课的课间。
两人灌完水回教室时,陈飒看了眼柯烬那空**的座位,幽怨地说:“唉,我真羡慕那位大少爷,想翘课就翘课,他好像好久都没来上课了。”
闻言,曲珞不免将眼神一同移了过去:“哇,我也羡慕,他多久没来学校了?”
陈飒沉吟片刻:“你住院那段时间,我就没怎么在学校里见过他,他不就那样,总是翘课,来得次数还没三毛多。”
三毛是他们学校后山上突然蹿出来的一只流浪猫,前阵子有不少同学偶尔会去后山给它喂点吃的。
柯烬似乎也是其中一员。
之前曲珞就撞见他和高三的一个学长端着猫粮,给三毛喂食。
两人的动作都颇为熟稔。
可最近不知怎的,三毛总往他们这层楼跑。
这事要是被老周或者任何一个老师发现,它都会被抓走的。
因此他们这些学生在它蹿进教学楼的时候,总会默契地帮它打掩护。
“也是。”曲珞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回到座位,陈飒跨开腿,反坐在椅子上,正想和曲珞讨论最近在网上比较热门的2012世界末日的预言时,一侧眸,她看见了同样空着的另一个座位。
“你同桌也没来上课?”
“好像是,从早自修开始就没看见她,可能请假了吧。”
和喻漾枝坐同桌的这段时间,曲珞发现她虽然上课不怎么认真,作业也不会按时交,但从来没有翘过课。
所以这样看来,她只有有事请假这一种可能了。
只不过,没想到喻漾枝竟然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
下周二那天,曲珞才在教室里见到她。
周二的第一节 晚自修。
离下课还剩三十分钟时,曲珞做完当天的数学作业,活动了一下腕骨,视线不经意地转了转。
她瞧见喻漾枝正单手撑着脑袋,智能手机放在课本的一侧,旁若无人地查找着什么。
曲珞的目光停滞了两秒。
紧接着,当她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太礼貌,慌乱地撇开视线时,余光里倏然出现了巡查老师的身影。
她当即用手肘碰了碰喻漾枝搭在桌沿的手,压低声音提醒道:“门口有老师在检查。”
喻漾枝闻声一怔,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样子。
她泰然自若地将手机移至课本下方,神态认真地盯着本子上的习题。
手机在移动时,屏幕上方的字赫然暴露在曲珞面前。
她也因此不小心瞄到了几个模糊的字:投稿邮箱。
等到余光里的那抹身影渐渐消失后,喻漾枝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曲珞一眼,而后语调淡漠地对她说:“谢谢。”
曲珞唇角微微翘起:“不客气。”
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从喻漾枝的眼神中看出了特别郑重却讽刺的意味。
真奇怪。
她从别人的目光中看出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啊。
-
深夜,墨蓝色的天幕上映着点点星光。
银白的月光透过飘窗倾洒在地板上。
曲珞洗完澡,将头发吹至半干,又将飘窗开了条狭窄的缝隙,任由凉风吹干发梢上的湿意。
飘扬的窗纱搅动着昏暗的光影。
撩摆起伏间,窗纱的一角勾住日历本的页面,可它很快就被手指拂去。
曲珞屈膝盘腿,坐在飘窗台上,盯着怀里的日历本勾勾画画。
今天是冬至,下周就是圣诞节了。
而今天同样也是陈飒口中世界末日的倒数四周年纪念日。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这种奇怪的纪念日的。
想到这,曲珞无语地扯了扯唇。
自从知道世界末日的预言后,陈飒没有一天不拉着她和谢涵蓁讨论这件事。
谢涵蓁和陈飒难得观点一致,她俩都特别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用陈飒的话来说就是,她终于可以干翻这操蛋的世界了,只是如果世界末日能在高考前来就更好了,那样她就不用再受数学的折磨。
曲珞和她们的想法则完全相反,她一点也不期待世界末日。
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在2012年来临,那老师口中美好又自由的大学生活她才体验了两年,怎么可以就这样快进到世界毁灭。
思绪像不断生长攀爬的藤蔓,漫无边际地向四周扩散着。
倏忽间,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神思。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她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所以直接挂断了。
可下一秒,同一个号码再次拨了过来。
曲珞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摁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她倒要听听这次的诈骗电话又有什么新花样。
可是电话那边没有立即回应,她只听见了一道轻柔的机械女声,好像说了句,欢迎光临。
曲珞:“……”
想骗她的钱就直说,还说什么欢迎光临。
怎么,提醒她,对面要开张了?
她又喂了一声。
这次回应她的是另一道女声:“您好,一共五十八块二。”
……嗯?
这是,连骗她的话都懒得想了,直接要钱了是吗。
这又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手段,还有零有整的,真够可以的呀。
曲珞扯着唇笑了下:“你好,请问这次是我女儿被绑架了,还是哪里的世界首富终于找到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孙女了?”
“什么鬼。”电话那端传来了熟悉的轻笑声,“是我,不是什么诈骗电话,等会儿,我找个地方坐下。”
作者有话说:
#小狗日记
*
「她超懂我的,那她是不是也有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地那个我呢。
有的吧,有的吧,肯定有的。
嗯。」
——《卷毛小狗日记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