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赶回清心殿的时候, 赵充仪已经回去了，也幸好赵充仪回去了，不然沈定都不敢想象那个场面会多让人窒息。他活了这么多年, 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清心殿里静悄悄的, 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这里发生过多修罗的事情。沈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林祯，不知道刚才赵充仪有没有对林祯说什么不该说的，林祯有没有生气。
他赶紧喊来今早在清心殿当值的宫人, 低声问道：“皇后呢？”
宫人低头回答道：“回陛下的话, 皇后殿下在偏殿看这几个月后宫的记录呢。”
这倒是让沈定有些意外, 林祯这才刚回到宫里，就这么关心后宫的事务，看来这个皇后还是当得很称职的。
但他又想到, 林祯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赵充仪, 想知道她的来历和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才查后宫记录的？
想到这一点，沈定突然有些心虚, 又问宫人：“皇后之前没生气吧？”
宫人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 就摇了摇头：“皇后殿下一直很平静。”
沈定倒觉得奇怪了，喃喃自语道：“没生气, 不应该啊, 朕进去看看。”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做出一副正经万分的样子来，施施然地走进偏殿, 见林祯果然坐在榻上看一本册子, 这才清了清嗓子，企图引起林祯的注意。
“祯儿在看什么,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林祯看到他下朝回来了，便要起身行礼。
沈定正觉得对她不起，哪里还敢受她的礼，急忙上前去将她扶住，柔声道：“你我是夫妻，私下里就不要讲究这么多规矩了，快坐下吧。身子还累不累，有没有好好用早膳？”
林祯这才坐回去，拿起册子继续看，边看边说道：“昨夜休息好了，已经不累了，我在这清心殿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找尚宫和女史那边要了这几个月的册子看看我不在宫里这段时间，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又有什么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的。”
见她如此认真的样子，沈定欣慰道：“祯儿是越来越有皇后的样子了，朕能娶到祯儿做皇后，真是朕三生修来的福气。”
林祯谦虚道：“这都是我的本分而已。”
沈定看着林祯恬静的侧脸，没看出来林祯有什么情绪。关于赵充仪一事，沈定终究是心虚的，想问林祯有没有什么意见，又不敢乱问，就看着林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反而是林祯主动跟她提起：“我看女史在册子里记载，几个月前您从浣衣局那边看上了一个宫女，将她册为了才人，之后又直接晋为了充仪，可有此事？”
听林祯主动提起赵充仪，沈定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虚道：“是有此事，当时是朕一时鬼迷心窍，朕对赵充仪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
说到这里，沈定又不好意思说他是看在赵充仪长得像林祯才将她册为嫔妃的，怕林祯生气，他又偷偷打量林祯一番，这才坦白道：“朕虽然将她纳进宫中，但朕对天发誓，朕绝对没有对她动过心，更加没有和她有过肌肤之亲，还请祯儿明鉴！”
从来只有别人让皇帝明鉴的，没有皇帝让人明鉴的，所以林祯听到这话后觉得奇怪极了，看着他问道：“您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还让我明鉴，这有什么好明鉴的？”
沈定被她这样问得傻眼了，小心翼翼道：“你……没有因为赵充仪的事情生气吗？”
林祯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没规矩了点，人还是可以的，等我有时间了再慢慢教她就好。”
“……”沈定有些无语，林祯这是压根没理解自己问的是什么啊，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的。
“朕是问你，没有因为朕纳了赵充仪而生气吗？”
这下林祯看他的眼神就变成看白痴一样了，无语凝噎道：“您是皇帝，三宫六院不是很正常吗？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倒是之前，您说什么都不愿意宠幸别的嫔妃，导致宫里宫外怨气冲天，都快把我给淹死了，还差点背上个妖后的罪名，我才生气呢。
现在看到您终于宠幸后宫，我欣慰还来不及，以后终于没人说我善妒霸占着您的宠爱导致后宫无所出了，我干嘛要生气？”
这下生气的人要变成沈定了，他哀怨地瞪着林祯，幽幽道：“朕只喜欢你，所以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想碰别的女人，你却要把朕推给别的女人，朕很伤心。”
林祯叹气，语重心长地劝说他道：“陛下，我不仅是您的妻子，还是您的皇后，督促您雨露均沾开枝散叶是我的职责所在，跟我喜不喜欢您没有关系，就算我喜欢您，我也不能任性妄为，这有损皇室颜面。”
沈定听到这话就烦，特别是这话还是林祯对他说的，那就更烦了。以前他没喜欢什么人的时候，觉得跟谁睡觉都一样，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完成作为皇帝的使命，甚至还能做到雨露均沾一视同仁。
但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后，他才意识到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那就只想和她待在一起，和她睡觉，为她守贞，从此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花花草草，多看一眼别的女人都觉得是对心爱之人的背叛。
只可惜他认识林祯太晚了，或者说林祯出生得太迟了，等他喜欢上林祯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贞操可言。这是他心里无法弥补的遗憾，也是他迟迟不敢跟林祯表露感情的原因，他很自卑，怕林祯嫌弃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①，他现在终于懂得了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他一出生就知道他以后会遇到林祯的话，那他说什么都要等到林祯，哪怕会因此忤逆父皇的旨意，会被父皇废掉太子的身份，和皇位失之交臂，他也无怨无悔。
也是爱上林祯后，他才第一次发现这世上原来有比皇位更重要的东西。之前听闻林祯在苏州生死下落不明的时候，他都有想过，只要能找到林祯，他愿意马上跟林祯隐于市井，传位给太子，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只要林祯还活着，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这是他对爱的理解和感悟，但林祯似乎并没有跟他一样意识到这一点，可能是因为林祯年纪还小，还没有完全懂得爱的意义，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舍不得和别人分享的。
但是不要紧，他会身体力行地教给林祯什么是爱，相信总有一天林祯也会懂得这个道理。
见沈定半天没说话，林祯又低下头接着看册子，看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回宫的另一个目的，抬起头来严肃地问沈定：“您之前是不是打算让太子迎娶怀织为太子妃？”
听林祯提起这事，沈定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那样，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有此事，怎么了？”
林祯站起来，看着他说：“取消掉，趁您现在还没正式下旨聘娶怀织之前，取消这件婚事，我不同意怀织进宫。”
沈定料到林祯会反对这庄婚事，所以也没太惊讶。之前他打算让林怀织当太子妃，是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放林祯自由，如今林祯既然自愿回宫留在他身边继续守护太子，那就没必要再牺牲林怀织了。
想必林祯也是这样想的，觉得既然自己都牺牲了，为何还要再牺牲林怀织，所以才会反对这门婚事，不为别的，只为保护林怀织不重蹈她的覆辙。
只要是林祯想的，沈定都愿意满足林祯，君无戏言又如何，能有让林祯高兴重要吗？
于是他爽快地点头道：“可以。”
见他答应了，林祯这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地继续看册子。
沈定却不高兴了，见她只顾着工作，都不关心他的死活，只知道担心后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问问他这段时间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他坐到林祯身后，醋意大发地将林祯手中的册子拿走，又霸道地将人整个儿搂进怀中，下巴搁在林祯头顶上叹息道：“别看了，陪陪朕吧，朕都好久没能好好跟你相处了。”
林祯觉得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粘人，就觉得有些好笑，像个傻大个。不过她看了上午的册子也是有点累了，就干脆躺在沈定怀里放松一下。
沈定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昨晚都没来得及说。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林祯的头，然后问道：“你前段时间在苏州过得还好吗？朕听说你在村里办了学堂，收了很多女学生，获得了百姓们的一致好评。还救了个差点被淹死的寡妇，以皇后的名义颁布了一道保护寡妇的法律，赢得了百姓的爱戴。朕听到你的这些消息后，不知道感到多欣慰，朕喜欢的祯儿去到哪里都能被人尊敬，不愧是朕的皇后。”
林祯听她如数家珍那样数自己在苏州做过的事情，有些惊讶于她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此了解，就扭过身来问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定见她转头面向自己了，便低下去在她嘴角亲了一下，笑道：“因为朕心系于你，所以你做了什么朕都知道。”
林祯撇了撇嘴：“您就编吧，肯定是您在我身边安插了人监视我。”
沈定被她戳破也不尴尬，哈哈笑道：“朕只是担心你遇到了危险而朕不知道，不能及时解救你，就像那次火灾，朕差点就以为朕要永远地失去你了。”
说到这个，林祯想起来问道：“对了，之前耿大哥跟我说有人在暗中要谋害我，您可知是谁，为何要害我？”
沈定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阴狠，“朕已经让人去查了，祯儿放心，想害你的人，朕一定会将他揪出来，将他绳之于法。”
听到他这样说，林祯就放心了，冲着他感激一笑：“谢谢陛下！”
沈定却抱紧她道：“这些都是朕应该做的，你也是因为朕才被连累，是朕对不起你，你无需跟朕道谢。”
林祯看着他真诚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动，伸长了脖子亲了他的下巴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沈定原本还沉浸在对林祯的愧疚中，被她这么一亲，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刚才是林祯亲了他，沈定的眼眸突然就变深了。
林祯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亲了沈定一下，不想沈定突然看向她，让她有些难为情，而且沈定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可怕，像一汪深沉的泉水，想要把她吞没了一样。
她不自然地打了个颤，身为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她即将有危险的事情发生，下意识地就要从沈定怀里爬出去。
但为时已晚，沈定已经不给她逃跑的机会，见她要跑，便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自己身形之下，一手将她整个儿翻过来面向自己。
沈定身材高大，林祯在他面前就像只小鸡仔那样弱小可怜，被他整个人覆盖住，只能在他身下瑟瑟发抖。
但林祯知道自己不能示弱，就像在战场上一样，自己露怯只会让敌人的气焰更嚣张，所以她明明害怕沈定害怕得不得了，还要抬起眼来跟沈定对视，色厉内荏地问道：“您要干嘛！”
没想到沈定却一点都不吃她这一套，依旧我行我素，压低身子贴近她问：“你说朕想做什么？”
他离得实在太近了，让林祯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要转开脸，下一刻却被皇帝的大掌扼住了下巴，紧接着亲吻就跟雨点一样落在了她脸上。
林祯还是个没开荤的小丫头，哪里经得起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男人的攻势，她左右闪躲，原本娇小的身材应该是很有优势的，但奈何皇帝太过霸道，一只手就能将她摁在榻上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张开嘴予求予取。
好在沈定还是有些自制力的，虽然在林祯面前已经快要溃不成军了，但理智还在，所以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祯，甚至还好心地将林祯不下心蹭乱的衣服整理好。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人，林祯都要信了他的邪。沈定深深地看着她，轻轻道：“朕真想现在就把你占为己有，可惜……算了，再等等吧，第一次还是要留给有意义的时间来做。”
林祯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但还是莫名其妙地打了个颤，总觉得他在策划什么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