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赧然之色拂掠過溫廷安的眉庭, 怎的祖母複又關切起這等事體來了,她掩藏於袖袂之中的手,鬆弛了緊勁, 緊勁又鬆弛, 她細致地忖量了一番, 竭力斟酌著一己話辭,末了,適才道:“祖母也係知曉的,溫廷舜並非溫家人, 他原姓謝,諱曰璽,身上流淌著的是大晉王室的血脈, 十餘年前大晉傾覆了, 他在一位聞姓宮嬤的悍護之下,一路從晉北之地遷徙至了洛陽, 俄延,被晚輩父母親收養在了崇國公府, 以晚輩族弟之名義。”
溫廷安徐緩地抬起了眼眸,一錯不錯地望定著呂老祖母陳氏,眸底有諸多情愫在隱微地湧動著,陳氏似是洞悉出了溫廷安心中的心緒, 老人家遂是徐徐地拂袖抻腕, 柔韌硬實的大掌揉撫在她的鬢首處,繼而是很輕很輕地拍了一拍,“不妨繼續說吧, 老婦心中委實是好奇得緊,老婦想聽一聽安姐兒和溫廷舜的故事。”
呂老祖母這般說, 倒是將溫廷安說得更為不好意思了,她與溫廷舜所相處的種種細節,其實不宜為外人道也,但換位思量了一番,這何嚐不是一次將溫廷舜介紹給溫家的機會、讓溫家接納他的機會呢?
平心而論,溫廷安是殷切地祈盼著,溫廷舜能夠在母親呂氏和呂老祖母陳氏這裏過關。
其實她也道不清楚,自己心中為何會強烈地洶湧著這種念頭。
甚至自己都尚未反應過來,此一個心念,遂如枝芽頂裂了泥壤,在心壁之上,野蠻地抽枝與生長,讓溫廷安委實有些出乎意料。
對這個心念究根溯源的話,大抵是,她亦是一直惦念著自己一生能有所依,祈盼著自己能夠有一個溫實而牢靠地歸宿罷。
或許真的是這樣。
甫思及此,溫廷安遂是從容不迫地抬起了眼眸,眸色趨於澹泊湛亮,緩聲說道:“不實相瞞,疇昔,晚輩與溫廷舜的關係,其實並沒有這般融洽與和睦,那個時候,晚輩滿腹花花腸子,亦是善妒,見溫廷舜滿腹經綸,總是多番去尋他的不自在與麻煩。簡言之,早年之時,我們兩人的關係常常跌入冰點,彼此相視兩厭,井水不犯河水。這一樁事體,想必母親是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