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舜言語之下的諸般刺探, 溫廷安怎能夠聽不明白?
崔元昭贈予她的香囊,教她收納在了氅袍之中,曆經了一整夜的醞釀, 熏得她衣袂鬱香嫋嫋, 暗香幽幽地縱橫交錯於馬車之間, 空氣裏,儼似結出了一枝一枝軟膩的茶花瓣脈,為這略顯劍拔弩張的氛圍開枝散葉。
溫廷舜是偽飾的一等好手,溫廷安亦是不遑多讓, 兩人對峙之間,話辭俱藏機鋒,僅不過, 現在她並未探清他的虛實, 不知他真實籌謀,自是不欲率先揭開那一層雲遮霧繞的虛幌。
溫廷安徐緩地攏住了袖裾, 伸出一截皓腕,撚過了他掌心間的金瘡藥, 淡淡抿唇道:“昨夜霜沉露重,二弟腿疾複發,說是情勢愈下,又聽聞二弟素來不讓女婢近身伺候, 傷情究竟如何, 旁人皆未可知。為兄憂心焦兮,不若今兒請太醫署的禦醫來為二弟看看,望聞問切一番?”
“長兄是驚厥過甚了, 今次是腿疾複發罷了,並非雪夜裏的腿肘折裂, 斷不用驚擾聖闕中人。”溫廷舜慢條斯理地斜睨溫廷安的頸部,眸底風雨暗蓄,意味深長地道,“倒是長兄脖頸處的刀傷,差一寸便要傷及動脈,萬分要緊,今後出行多帶些傔從才是,那抱春樓也少去為好,免得再遭不虞劫數。再者,刺頭也不該縱任逍遙,去大理寺報案或是京兆府擊登聞鼓,讓官差替你討要公道才是。”
溫廷安凝了凝眉,迫前數步,“近日洛陽一直不太平,夜間遇著刺頭也屬常事,無甚要緊。倒是二弟一直是長房的頂梁柱,三月後便是春闈,你身子極為要緊,這腿疾複發了,也是一樁病灶,不請太醫署,那不若讓為兄給你看看罷——”
語罷,伸手探向他的膝部。
溫廷舜見之此狀,眸露一絲黯色,攥住她並不安分的手,阻住了她那一出試探之舉,他狹了狹眸子,順走了她的金創藥,淡笑:“長兄後頸處的傷,似乎比我更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