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初年,娘生下一雙兒女。”
謝知非:“在我的記憶裏,從前的娘是好看的,整個人像一朵盛開的白玉蘭花,明豔至極。
這世間用花比作女子,除了花有千種美,女有萬種姿這個原因以外,還有一個原因——
春殘花漸落,容顏老死時。
到了永和八年,我們快八歲的時候,娘的眼角長出了好些皺紋。
一個人的衰老是無法抗拒的,娘的花期綻放過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在慢慢老去。
但這世間,沒有幾個女子能坦然接受自己變老,恰恰這個時候,你慢慢長大了。
身量一點一點抽長,臉一點一點長開,有一天我看著熟睡中的你,突然發現,天哪,我家淮右長得真好看啊。”
這時謝知非低垂的臉上,帶出一點發自內心的歡喜。
這歡喜落在小裴爺幾個人的眼裏,真真心酸的可以。
大概,這世上也隻有那個人,那張臉,才能消弭他心裏的那些痛,那些傷了。
“那年春天,繡娘給你和娘一人做了一套紅色的新衣,娘的那套穿在身上,不知為何,襯得她的皮膚又暗又黃。
而你那套穿在身上,整個堂屋都被照亮了。
娘的臉,又沉下來。
這一沉,整整半個月。
你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娘看你沒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歡喜,隻有一個慢慢老去的女人,對一個正在慢慢長大的小女孩的嫉妒。”
謝知非伸手揉揉少女的發頂,依舊像小時候那樣毛茸茸的手感。
“除了這張臉外,淮右,你身上散發著的氣度,也是娘的噩夢。
爹說得沒有錯,龍生龍,鳳生鳳,你爹是太子,儒雅高貴,你娘世家醫女出生,所以你的身上……”
話,戛然而止。
謝知非沉默了好一會。
“淮右,我們一家四口吃飯,爹吃得穩重,娘吃得秀氣,我從來都不知道細嚼慢咽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