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立刻拿出手机打视频电话给方唯，她倒是很快就接了。
“唯唯，你在哪里？”看到她的脸，他微松一口气。
“在医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又紧张起来。“你在那个医院？我马上来！”
“不是我，是小悦，她要生了，凌云飞不在家。”
他倒抽一口气，问：“要我过去吗？”
“不用。”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家，“你回来了？”
“嗯。提前结束工作。”想给她个惊喜，结果把自己给惊着了。“你把定位给我，我现在过去。”
“不用啦，医生说没那么快生，你过来也帮不上忙。”
“就算很快就生，我也帮不上忙。”江川笑，“我过去陪你。”
“别来，也不太方便。夜了，快休息。我今晚不回去。”
“好，晚安。”
方唯让小悦趁着阵痛还没开始，赶紧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她自己是一夜没敢睡，一方面是担心，另一方面小悦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强烈的责任感让她一直用手机恶补分娩知识。到清晨，看时间凌妈应该起来晨运了，便通知她在家里给小悦做点吃的过来，来的时候顺路去云飞家将待产包和小悦的手机拿过来。
陈校长早上在院子里摘菜，听说小悦要生，马上表示要一起去医院。所以凌妈妈去云飞家取东西的时候，她提着新鲜的蔬菜上了方唯家。
昨晚半夜才睡，江川今天没有晨跑。陈校长将番茄、豆角等应季蔬菜分类放进冰箱时，他听到声响醒来，以为方唯回来了，掀开被子问：“唯唯回来啦！”
然后陈校长就震惊地看着穿着睡衣的江川打开房间门快步走了出来……
江川看到陈校长的时候，也懵了一刹那，两人视线接上时，都惊讶得静止了几秒钟。
江川率先恢复了镇静：“伯母，早。”
他没有收到方唯的任何提示，说明这是一次意外的到访。
“小江？”陈校长的神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早。”
她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大概是怕他尴尬。
但其实江川对自己睡在方唯房间的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尴尬的自觉。“伯母，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江川主动坦诚地：“我是方唯的男朋友江川。我们在一起有一小段时间了。”
若非要说，江川此刻感到稍微有点窘迫的部分，是他第一次以方唯男友的身份见方妈妈的此刻，身上穿的竟然是睡衣——他稍微顿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我们是认真的。”
“好。知道了。”陈校长笑：“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唯唯在医院，我就直接上来了。”
“没事。是我和唯唯没有安排好，把您惊着了。”
“惊倒不至于。”陈校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今天确实没时间细聊。我马上要和凌妈一起去医院看小悦。”她看了看腕表，非常干脆地说：“小江，这样，你和方唯找天到家里来。上次你说，喜欢我煲的汤？”
“对。好！”江川开心地答应。
陈校长转头继续她的整理工作，迅速将剩下的蔬菜放进冰箱，“我得走了。”
“伯母，你稍等一下，我送你们过去。”江川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得丢脸——他都还没洗漱。
“不用，凌爸开车过来的。”陈校长看了看他，“你先忙，一会儿该上班了。”她换鞋出门，又叮嘱一句：“记得吃早餐。”
“好。”
陈校长出门之后，江川立刻回房间拿手机发给方唯：“刚才伯母来家里了。”
“哪个伯母？”
“陈校长。”
“……以江总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粉饰的吧？”
“唯唯，伯母是有大智慧的。”
“我知道。但我以为，江总这方面也应该毫不逊色？”
江川无奈：“……我穿着睡衣。”
“……”
“唯唯，不要心存侥幸，我们的关系已经败露！”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江川极少使用的叹号，她有一种他很兴奋的错觉。也许他向来沉稳，她实在很难将此理解成慌张。
方唯见到妈妈的时候，小悦已经开始阵痛，两人都没机会聊这件事，云飞和小悦妈妈稍晚些时候也到了，便让方唯先回家休息。
方唯临时缺勤，刚才上班前邮件通知了同事重新调整了这天的工作。一晚没睡，她确实有些累，看大家都在医院陪着，她也就先回家了。
陈校长送她去搭电梯，两人聊了几句。
“早上遇到了小江。”陈校长先开了口。
“嗯，他跟我说过了。”方唯笑，想象早上两人相见的情景，估计江川和妈妈都吓了一跳。哎，矜贵沉稳江总的大型社死现场，自己却不在现场，想来竟觉得有点可惜……
“不错。”
“妈妈满意吗？”
“是你满不满意？”
“嗯，我也觉得不错的。”方唯又笑，有点不好意思。
“妈妈很高兴！”陈校长望着女儿笑，欣慰她终于可以开始一段新感情。
“我也很高兴！”
母女双视一笑，电梯到了。
“这个周末带小江回家吧，给外婆见见。”
“好的。”
“回去吧。”
“好，你也别太累。要回去时告诉我，我帮你叫车。”
“不用你操心这个，回去好好休息。”
“好。”
方唯回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江川打电话来问她吃饭没。
“要不要我过去请你吃饭？”方唯问，不过两天没见，她竟也开始想他了。
“可以吗？”
“反正今天都休假了。”
江川看了一下工作日历，下午没什么重要会议，本来他的行程就是今天下午才从上海回来。“唯唯，我们干脆下午去拍拖吧！”
“哈哈，工作日哦，这么奢侈？”
“嗯，因为可以和唯唯拍拖，工作日变得奢侈了。”
“江总，你怎么那么可爱？”方唯跳起来打开衣柜。
“不是说因为我可爱才爱上我么？”他笑。“但你昨晚没怎么睡，会不会太累？”
方唯已经换着衣服：“去见江总，怎么会累呢！我现在打车过去，你去餐厅等我。”
“好。”呵，方唯唯其实也很想跟自己约会，江川笑，跟她在一起之后，自己笑的频率好高啊！
于是，两个工作狂在工作日丢下工作，专心拍拖去了！5 月中的天气很好，让人特别想到户外走走，两人决定搭地铁四号线去南沙。这条线路有 10 个站是地面运行，可以看沿途风景，方唯也是第一次搭乘。
其实也许无关风景，只关乎身边的人。江川穿着皮鞋陪方唯走了一下午的路，竟也不觉得累。很高兴自己又一次刷新和见证了她的记录。
回程路上接到云飞电话，说小悦顺产一个六斤多的小公主，母女平安。于是两人又直接去了医院。小悦的状态不适合会客，江川在楼下等，方唯一个人上去看了小悦和宝宝。
人类幼崽跟只小猫似的，又小又软，方唯完全不敢抱，凌晨恶补的知识几乎没用。实践才是检验是否掌握的唯一真理，难怪瑜总怀孕之后就患上生育恐惧症。方唯下楼的时候，很有觉悟地给瑜总发了一堆谐音梗的脑瓜急转弯，换来她在微信语音里一长串的笑声。
哎呀，孕妇的心情，天天都要保护好！
回家临睡前，方唯和江川在**相对而眠，难得安静下来，不慌不忙地聊聊天。
“陈校长让我周末带你回家。”
“可以吗？”他的声音果然很兴奋。
“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见方唯盯着他笑，明显不信，他又问：“陈校长满意吗？”
看他略紧张的样子，大概自己早上问妈妈时也是同款表情，“哈哈哈！”方唯大笑，非常嘚瑟地：“她说，这件事应该问我。”
他没说话，但吻不由分说地过来了。
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撩人？方唯闪躲着，很快被吻得气喘吁吁。
“唯唯觉得满意吗？”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偷换概念吗？”她戳戳他的胸口，拿他的话来反驳他。
“知微见著。”
“以偏概全！”
他笑，握住她的手：“我觉得妈妈很好。”虽然只是见过几次面，但江川已深刻感受到陈校长的睿智和体贴。
“她是很好，”方唯纠正他：“但她不是你妈妈。”
“丈母娘。”
“也不是。”
“广东人好像一般叫外母？”
“嗯。”
他立刻笑，“那我也叫外母。”
“哎！”又输！方唯懊恼。
“迟早而已。”知道她在恼什么，他捏捏她的鼻子，翻身平躺将手交叉枕在脑后，微叹：“我也很想要，这样的妈妈。”
“陈校长也有很多可爱的缺点滴。”
“不影响她是一个伟大的妈妈。”
“不能同意更多！”方唯笑，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你妈妈，是个怎样的人？”
“嗯……”江川迟疑了一下，说：“聪明，漂亮，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那不是很值得尊敬的女性吗？”
“嗯，这个角度来看，是的。”
“那爸爸呢？”
“爸爸……爸爸也很有魄力，中年才离开体制创业，他也做得很成功。”
“很有勇气，”方唯竖起大拇指：“令人佩服咧。”她不想他难过，又凑过去吻他：“难怪养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但好像从我 12 岁开始，他们渐渐地不再相爱了，几年之后，终于分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我早已不介意了。但是唯唯，当我这样和你说出来，我又突然意识到，这种不爱的分离，”他盯着天花板：“大概……仍然是令人痛苦的。”
“其实很相爱，也有可能分开。而且，那样的分离，或许更痛苦。”方唯也像他一样双手交叉平躺。“我高二的时候，爸爸车祸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痛不欲生，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妈妈仍然非常非常想念爸爸。”
他转头看她，眼里有浓烈的疼惜。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她一直都没有买车。
“没关系，现在已经不痛了。”她说，“但怀念会绵延一生。”
“对爸爸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死亡并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也很幸运能拥有一个值得的爸爸。所以后来想念就成了美好的事。”
“唯唯，”他侧身向着她：“为什么明明事业对你如此重要，但只要你的家庭需要你，你总能毫不犹豫地回到亲人的身边？”
“你怎么会认为事业对我很重要？”
“你在职场上一直保持奔跑的姿势，全力以赴。”
她失笑：“事业可以从头再来，工作也有很多选择，但人生没有办法。错过了那些陪伴的时间，错过了这个人，一旦失去，那种遗憾，会成为心里的一个洞。永远无法修补。”
“不，这并不是理所当然。”他翻身过来，重新面对着她，“至少在我们家不是。”
方唯觉得很心疼。因为始终被满满的亲情包围，她拥有很多很多的爱，以及充足的安全感。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投入事业就很好，爱情不过锦上添花，有，或者没有，并不觉得很遗憾。但江川他除了事业，什么都没有。
这些年，他一个人远走外国，到底有多孤独？
她轻轻拥抱他：“以后我和妈妈还有外婆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