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卓岐低眸把捆着他腰的手臂轻扯开, 侧眸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声音清淡说:“会被捡回家的流浪猫都有些优点,你有什么?”
聂召下意识就想到了碎碎。
碎碎根本不会卖乖, 它连碰都不能碰,如果不是被卢湘看到, 卢湘又是一个向来心软心善的人, 碎碎早就没了。
重点根本不在猫身上,而在猫的主人身上。
聂召想了想说:“我……没有优点吗?”
她还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优点, 索性把问题抛给靳卓岐。
靳卓岐盯着她那张一如既往漂亮的脸,没吭声, 转过身声音低沉落下一句:“没有。”
“喂。”
聂召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后背,看着他往门口走, 又听到他轻飘飘含笑落下了一句。
“抱着猫, 走了。”
聂召直接转过身抱起沙发上的猫跟在靳卓岐身后。
老小区的楼梯都没有铺地板, 地上一层薄薄的灰尘,走路哒哒的发出响声, 每截楼梯的灯光都不算清晰,下楼时聂召很怕分心会一脚踩空,一直低着头看楼下。
碎碎倒是在她怀里睡得很乖。
她不可避免抬起头注视靳卓岐的背影,他在前面走,聂召站在台阶上用着几近俯视的角度,目光落在他漂亮流畅的肩线上,脊背板直, 后颈棘突明显,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 在某一瞬间,聂召好似看到了高中恣意洒脱的他。
她没跟他在一个高中, 但也很容易想象,他在高中时是怎样的风云人物,或许跟很多古早电视剧里的一样,即便是没有那么夸张,也总是被人注视的。
他这种优等生,家境好又长的帅的混球,是在各大高校女生堆里八卦暗恋的对象。
此时记忆中年少轻狂的模样,跟眼前这个衣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交叠,她愣怔的不知不觉就慢下了脚步。
在她停歇的那一秒,靳卓岐没听到身后比她轻一些的错杂脚步声,微微侧过头,单手还揣着兜,另一只手拿着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的车钥匙,微仰着头,逆着光,挑眉看她:“愣什么?”
声音磁性又清越,带着些岁月过滤后的低沉成熟感。
瞬间透过心脏。
聂召摇了摇头。
她在某一刻,忽然觉得,她有点配不上这样的靳卓岐。
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是她当年第一次见到孟寻时才有的。
区别是,她对孟寻的看不起而自卑,此时却对无法并排站在靳卓岐身边而自卑。
她没有什么背景家境,也没有能够跟他匹配的工作,甚至如他所说没有什么优点。
如果不是靳卓岐愿意施舍似的打开一点心窗,她跟他绝无可能了。
可聂召又想到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总总,历尽千帆,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手指微微蜷缩了几下,她抬步跟上靳卓岐。
有风灌进来,最后一个台阶刚好是风口,吹进来的风就卷在这一块,聂召抱紧着怀里的猫,用脊背挡着风听到外面正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鼻子也被风灌得泛红。
雨水都已经溅到了楼梯口了。
小区湿漉漉的,雨水把远处的一切都给模糊化了。
本就潮湿阴暗的夜晚显得愈发沉重难耐。
靳卓岐看了一眼她,撂下一句:“等着。”
聂召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靳卓岐直接冒雨走下去了。
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雨幕里,不见踪迹。
她记得他后备箱里似乎是配一把雨伞,但他既然都淋雨了,直接把碎碎抱着上车不就行了,干什么还要去拿着雨伞回来再抱它走?
等他撑着雨伞过来,身上湿透了,甚至裤腿上都在往下滴水。
聂召盯着他衣服看了好几眼,又见他把一个干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他单手给她披的,差点掉地上,聂召急措地裹紧衣服,把臂弯里的小猫也完全压在衣服下面。
衣服上还带着一些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喷了香水,像是她以前买过的一款,前调有柏林雪松的冷冽气味。
暗暗深吸了一口,低着头被靳卓岐揽着往雨伞里走,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雨伞整个都是往她这边偏移的。
外面的雨下的真的很大。
夹杂着雷鸣声与时不时出现的电闪,一道劈开天地的光照耀过来,聂召也更清晰看到了靳卓岐流淌水的下颚线。
她正想说不用,又清晰地感觉到靳卓岐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热意滚烫,那一刻聂召忽然觉得有些眼红,鼻尖的酸涩也开始层层叠叠加重。
她低着头没吭声,靳卓岐侧眸看着她,即便天色很黑,路灯被雨幕蒙住,也好似能够清晰察觉到聂召的任何情绪。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空,淡声说:
“已经湿了,再湿点也无所谓。”
他说完之后开了车门,手掌挡着上边让聂召坐进去,“啪”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关上,他才合上雨伞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聂召坐进来之后还有些愣,她把猫放进来不就行了,她跟着过来干什么?
看着旁边靳卓岐插上车钥匙,开了车内空调,她才试图去拧了一下门把,没打开,被锁了。
“你干什么?”聂召明知故问。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表情很难看:“你这小区能住人吗?”
聂召有些不满,她好歹也住了几个月了。
“能,就是有点偏而已。”起码对得起价格。
刚还不愿意带她走呢。
靳卓岐侧头往远处的楼上看了一眼:“停电了。”
聂召顺着他的视线,微微低着头透过窗户往小区的某栋公寓上看,果然,每家每户都关着灯。
他们小区,电路有些老旧,是容易坏。
果不其然,下一刻群里就有物业提醒,最近连续暴雨,小区可能会频繁停电。
消息还没看完,车子已经驶入奔流不息的马路当中。
前方扫雨刷“滋滋”地响着,车载音乐是一首英文歌《Hearbreaker》,空调热气逐渐拂去身上的冷意,聂召却没把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脱掉,反而侧着头看着靳卓岐。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身上已经湿透了,外套被扔在后排,里面一件白色衬衫的领口被扯开,单薄布料煲贴着身子,似乎能看得到他身体的健硕线条。
或许因为她的视线过于灼热,等到红灯时靳卓岐停下车,手肘撑着方向盘,侧着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看什么?”他的嗓音不咸不淡的,却因为淋了雨,有些被雨水润过的哑。
“你。”聂召毫无惧意地直直跟他对视着,脑子里游走着。
“你在伦敦的时候是不是很多人追你?”
毕竟他这样条件的男人不算多了,聂召知道,他就是性格随性,谈恋爱也不像是葛元凯那种冲着上床跟自己爽去的,葛元凯的那种更应该说是包养跟一夜情。
但靳卓岐的恋爱就算不认真,也不是随意玩玩。
从记忆中深挖,他当年对林思凝就很好了。
可等问出这句话,收到的是靳卓岐的沉默时,聂召更沉默了,甚至有些后悔她问出这句话。
不太合适。
她现在有没有资格质问另当别论,在意识到她是骗他时,他就已经恢复单身恋爱自由了。
聂召不知道他谈过几段,只是在这一瞬间有些羡慕,甚至于嫉妒那个女孩在大学里跟他谈的那段恋爱。
那大概是被所有身边朋友都起哄祝福的一段。
而她的青春里,除了那些谣言外,却没能在靳卓岐这儿有一席之地。
“我就随便——”她低着头试图给自己找补。
“没有。”他冷漠打断说。
“啊?”
聂召听清了,眼睛又直勾勾地看他,没人追不太可能,他的解释只能是没谈过。
她点了点头,摸了摸扬起的嘴角说:“哦。”
车子停靠在别墅车库,聂召抱着碎碎下了车跟着靳卓岐一同往别墅走,他的车库里停了十几辆豪车,车库都大到她住着的公寓两三倍了。
心里在想着别的,也就没注意前面的靳卓岐,他一停下,聂召就没止住脚步,一头撞在了他脊骨上。
额头被撞的生疼,他倒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
臂弯里的猫咪被这声吵醒,倏然从她臂弯中跳了出去,落在地上,翻了个身仰着头看着聂召,看到熟悉的环境之后迅速熟门熟路地往一楼客厅跑。
估计饿惨了。
两人都没在意小猫,靳卓岐侧过头,看到聂召单手揉着泛红的额头,眼神颇为幽怨地看着他,靳卓岐凝眉:“你想什么?”
聂召摇了摇头:“我……想到一件事,有点犹豫。”
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她能不能开这个口。
她其实大也可以找葛元凯帮忙,但葛元凯的人脉必然不如靳卓岐。
靳卓岐直接停在了原地,转过身靠着旁边一辆黑色奔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黑中支,在手里夹着把玩没抽,一副爷等着你能说出什么东西来的样子。
“说。”
聂召盯着那根烟看,说:“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靳卓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车库的声控灯开着,灯光硕大明亮,能够把车库的一切都照耀清楚。
“什么忙?”他眼神直看她。
聂召说:“我那个养母,也是我小姨,你还记得吗?文艳,她不知道在哪儿赌债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没那么多钱,为了给她还钱去借别人的拼拼凑凑也不可能,让靳卓岐查清楚再说。
靳卓岐不吭声。
聂召又短促说:“要是麻烦就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哪有她这样的啊,还在追人呢。
“聂召。”
靳卓岐声音低沉,眼神都如同黑云压城,漆黑的如同黑潭:“你非要这么小心翼翼吗?”
“烦都是一点一点叠加上的,我不是怕你——”
话骤然断了音。
聂召盯着他的脸,视线轻薄又贪心:“那……我放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