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薄光雾下, 女孩脸颊微红,隐隐可见一层细细绒毛,手里捧着一束洁白小雏菊, 黄蕊白瓣, 映衬出一双笑眼烂漫。
乐英睁着一双清透眼睛, 微仰头, 看着满眼笑意的男孩, 抿不住唇角漫开的笑容。
卢芝站在一旁, 一方面觉得眼前这两人站在一起, 还挺养眼,另一方面,卢芝特别想问一句, 还记得自己今天的计划吗?
可乐英显然忘了这回事,还朝着时昨笑了笑:“小昨, 谢谢你送我的花。”
卢芝本打算趁机开溜,这时乐英却转头, 没心没肺地说:“芝芝,现在要去杂货铺看风铃, 我们一起去吧。”
时昨也朝她看了过来,一脸纯良的笑容。
大清晨的,卢芝本来就困,自然不愿当电灯泡, 自讨没趣,挥了挥手:“我就不去了,回家睡个回笼觉。”
本来就是乐英一大早叫卢芝出来, 现在看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看出她真的很困了, 连忙说:“芝芝,那你快回去睡吧。”
“走了。”卢芝随意摆了下手,就转身离开了。
街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乐英把左手把小雏菊抱在怀里,拉着时昨的手臂,就快步朝着杂货铺的方向走去。
一阵风刮过,随着脚步声踏进店内,风铃声清脆作响。
小时候,乐英就喜欢在街上随处逛,漂亮的小物件,往往是她的首选目标。
各式各样的漂亮风铃,自然也在她的寻宝之旅中。
站在一排斑斓色彩的风铃前,乐英指着摆在最顶部的那个风铃,问:“小昨,你觉得这个白色的怎么样?”
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做成捕梦网样式的风铃,白色拖尾羽毛长长坠下,垂下的银色细链上坠着雾蓝色渐变的小珠子,以及牵牛花形状的小铃铛。
拿起细杆,顶部嵌着一个超迷你的小风扇,只有三厘米直径的小漩涡,这是这家杂货铺的老物件了,十几年了,用来方便给客人听风铃声响。
轻轻的风吹过,声音像是小雨淅沥落下。
“还不错,爷爷不是说,盼望着下雨吗。”时昨接过乐英手里的细杆,从侧边吹了吹,悦耳风铃声传到耳畔,“晚上它来捕梦,飘来雨声淅淅沥沥,晚上爷爷做的梦里,就都是好听的雨声了。”
乐英听到这样的说辞,眼前仿若沉入了那个宁静却淅沥雨夜,很满意地说:“那就它吧。”
买完后,乐英迫不及待就想抱着风铃,带去给爷爷看,今天书店休假,乐英自然逞了下老板威风,给两个兼职小伙子放了整整一天的假期。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两天店里忙,乐英也是想让时昨好好休息一天的。
于是开口:“小昨,我去店里给爷爷送风铃,你先回去休息吧。”
时昨弯了弯眼睛,点头。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尽头,时昨才收回目光。
转身,没有回乐家,而是转去另一边的街道。
距离蛋挞店不到几步,甜香味随风飘了过来。
一如记忆里的香味,时昨不自觉就想起以前跟乐英买了蛋挞分食的往事,在树荫台阶上,并肩坐成一排的两个小孩,仿佛历历在目。
乐英前两天一直在馋这家的蛋挞,书店这两天忙,她忘心又大,念叨了一两句,自己就不记得了。
如果眼前出现一盒蛋挞,乐英的眼睛顿时就会变得亮亮的,她总是喜欢各种小惊喜,想到这,时昨心情变得愉悦。
走到店前,却撞到一道身影。
时昨往左迈了步。
那人也往右迈了步。
往右迈,那人又往走左迈。
时昨被堵住了路。
“借过。”时昨目不斜视,甚至懒得看上一眼,口吻如常,面对这类明晃晃的挑衅,显得不为所动。
阳光下,路渊笑得一脸痞气,也不移身,突然来了句:“我昨晚在书上看到一句话。”
手里举着的纸质书,被晃了又晃,封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路渊欠嗖嗖地问:“书上有句话,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时昨这才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脸“你看我像是想知道的样子么”。
路渊看他这副冷淡的模样,反而更来劲了,语调得意地说:“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爱情。”
时昨:“……”
路渊看着时昨。
浅褐色眼瞳在阳光下,被染成通透的琥珀色,被这双眼睛这样定定看着,莫名带着一种威慑感。
满满充斥着“你也配”的意味。
昨晚睡前,路渊在书上看到这句话,睡梦里越想越乐,一大早醒来,完全憋不住脸上猖狂的笑容,越想越精神,神清气爽,晃**到外面,没想到一错眼,就看到了从侧方走来的时昨。
本来只是想膈应一下时昨,结果发现他也只是表面上装作这么平静,其实心里在意得要命。
就愈加洋洋得意起来。
就算时昨跟乐英关系更好,平日里更亲近,可很明显,乐英从来就没把他当成一个暧昧对象过,而且就算时昨天天围在身边,还不是被当成朋友。
跟他共在一个起点,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时昨看着路渊唇角那点浑笑,像波涛一样漾开,漫到整张小麦色的脸上,变成了一脸憨笑。
这模样要多蠢有多蠢,时昨终于耐心告罄:“说够了么。”
路渊显然没说够,这才说出大早上出来晃**的真实目的,声量不自觉都高了几度,很有气势地喊了句:“是真男人,就和我一战!”
时昨:“……”
而另一旁的灌木丛旁,微风拂过,清脆绿叶轻轻晃了晃。
两个乌黑的小脑袋悄悄从侧边探了出来。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乐英压低声音,朝着那边往外多探了点脑袋,又不敢太大动静,只能看到身量差不多的男生,就那样直直站在阳光底下。
“我也没怎么听清。”
卢芝也探了探脑袋,往外头打量着。
本来卢芝就不困,只是不想凑热闹,在街边逛了会,转头碰到去书店路上的乐英,提了嘴想去买蛋挞,乐英眼睛一亮,馋猫瘾犯了,说先买完再去给爷爷送风铃。
然后意外看到站在一起的时昨和路渊。
被拉在灌木丛后面躲了起来。
卢芝虽然对小孩子过家家没兴趣,可她对八卦感兴趣啊,而且还是情敌相遇,那气氛那场面,电光火石,格外火热,又凑近耳朵听了听:“好像刚刚说什么真男人,什么大战。”
乐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在怀疑中,听到卢芝也这么说,这才确认下来:“他们这是要打架?”
“不行,我不能……”
卢芝见乐英要冲出去,连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气声劝道:“你先等一下。”
确保乐英重新蹲好,卢芝这才苦口婆心地说:“傻姑娘,成年人的世界,怎么还可能用打架这么低级的方式呢?”
乐英轻轻眨了下左眼,不确定地问:“是吗?”
卢芝语气确认:“是的。”
“不信你再看看。”
乐英将信将疑,继续观察着眼前的情况,做好了随时冲出去,分开两个人的准备。
可是两人只是相对着站着,不说话,倒是挺平和的,完全没有任何干架的迹象。
两人仍在街边对峙。
时昨没说话,眼里却写满了“你今年几岁可曾读过书”。
路渊瞅见了他眼里的嗤意,可他毕竟有备而来,按耐住内心的狂笑,改用激将法:“时昨,你该不是怕了我吧?”
没有听到时昨第一时间回应,路渊自认为占尽上风,能让这人吃瘪,他可太畅快了。
“时昨,我也知道吧,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胆大,毕竟让一个兔子胆来弄真男人大战,是太难为人了。”路渊意有所指地嘲讽,“你不答应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我不该强求你的。”
这路渊明显又在抽风,要是往常,对于这种蹩脚的激将法,时昨压根不会理,可今天,路渊说的那句话,他不是很满意。
陪这个蠢货,玩上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谁说我拒绝了。”时昨轻瞥了眼路渊,说了这么一句。
路渊看着他略微轻挑的眼角,总觉得这人肯定又在憋什么坏水,可战帖是他来下的,他就不能怂,于是挺起胸膛:“那就走吧。”
隔了一大段距离,乐英和卢芝一句话都没听清,见两个人说了一大堆,又结伴要离开。
乐英说:“我们也跟上看看。”
卢芝立即:“嗯。”
跟着后面在巷子里左绕右拐,两人谁都不说话,特别沉默,之间像是凝滞着漆黑的乌云。
随时都像是要雷鸣暴雨降临。
乐英渐渐露出担心的神情,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脑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了个遍,生怕下一个拐角,始终隔着半个身位的两个男生,顿时缠打到一起。
时昨虽然长得那么高,可毕竟没有路渊壮啊,而且路渊天天跟她吹嘘健了多少身,身上肌肉有多么结实。
小昨平时那么善良,那么弱不禁风,到时候万一被打伤了,多疼啊,乐英有些发愁地想着。
而卢芝却好奇心爆棚,眼睛都冒出精光,对于这种情敌大战的场面,她是特别期待的。
虽然这样想有点缺德,可心里有个逐渐变大的声音:打起来,快打起来!
数次绕来绕去后,那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乐英也顿住了脚步,疑惑地喃喃:“竟然来了这里。”
卢芝跟在乐英后面,越过她的肩膀,直直看了过去。
不远处,大白天霓虹灯牌就在闪烁,五颜六色的光线,被蒙上一层不清晰的白光。
竟然……是窝在巷角处的老电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