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圆满笑了下,说:“梁警官,这您就不了解行情了,刘满成是大工,是技术型的工人,一个月的最少能拿七八百的工资,再说,人家媳妇也能赚钱,一个月怎么也能赚个三百来块,两人加起来一千块钱以上。他刚找到孩子,媳妇也跟他和好了,正是重新燃起斗气,对未来冲满信心的时候,按照常理来说,他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五百块冒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己送进去。”
老梁:“所以啊,这就是个节骨眼,孩子找到了,他想要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想找快速赚钱的方法,瞧瞧,动机也有了!这个抢劫犯没跑了。”
路圆满笑:“梁警官,您这是未审先判了啊,您连法官的职责都给兼任了。”
这句话中的讽刺意味太重。被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样呲哒,老梁下不来台,脸子拉下去,目光变冷,说:“你这小丫头,嘴皮子可真厉害!”
路培树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不插话。
老梁因为没有晋升上去,这两天情绪一直都不太好,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再晋升不上去,以后再晋升的机会也不大,就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气不顺,瞧着谁都像是坏人。
要路培树说,老梁这样的晋升不上去才是公平的,要能力没能力,要担当没担当的,出工不出力,遇到点危险就往后缩,就仗着年龄大,从业时间长,大家都让着他,但论业务能力,所里这些同事们没一个看得上他。
这两天跟他搭档,路培树没少听他抱怨,说那些晋升上去同事的坏话,说这个爱拍马屁,那个爱表现,这个家里有背景,那个是军转干部,有领导给撑腰。总之,升上去的没一个是好的,都是歪门邪道上去的,只有他是怀才不遇,一心干工作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
路培树也不知道老梁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头虚不虚,反正他听着都觉尴尬。
对于刘满成这事,在所里接到报案时,他和老梁就产生了分歧,但他和路圆满性格不一样,做惯了群众工作,性格没那么有棱角,圆滑、内敛,学会了妥协、接受,即便是和同事有分歧,也不会针尖对麦芒。表述一下自己的意思,对方听就听,不听就算,不会过分执着。
即便是对老梁有不满,也不会直接表露出来,这会儿老梁的
言论引起路圆满不满,被她给挤兑了,路培树还觉得挺过瘾的,心里头是希望路圆满这个嘴巴不饶人的多说老梁几句,但事实上,他这个两边都认识的必须充当调和者的角色。
他带着微笑地训着路圆满:“怎么跟梁警官说句话呢,没大没小的!”又拍拍老梁的肩膀说:“老梁,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小孩子懂什么?这丫头从小说话就冲,能被她噎死,你别往心里去。”
老梁想着就坡骑驴,但还是不甘心被个小丫头讽刺,说:“你们家这个小妹妹啊,这么冲的脾气,这将来能嫁出去吗!”
路培树给路圆满挤眼睛,示意她不要再言语了,心中却说,看来这个老梁记性也不好了,自己在办公室里说过路圆满订婚,订婚对象是华清大学毕业的,在西关村开公司的事儿,记得当时老梁还跟着讨论来着,这会儿却说人家嫁不出去,不是拿自己的巴掌打自己的脸嘛。
他往荫凉地里移了移,看了眼老梁,转移话题,说:“既然刘满成不在家,咱们就先回去,等晚上8点多再来。”
路圆满:“你们再来时,能不能别穿警服?容易造成猜测和恐慌,别给刘满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路培树想了想,说:“不然这样,你帮我通知刘满成一声,让他明天上午8:30来所里一趟,务必跟他说清楚,我们只是叫他去了解一下情况,不是立案调查,让他别慌。”
路圆满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晚上,吃完晚饭,路圆满敲开了刘满成家的门。
开门的是刘满成的媳妇,三十来岁年纪,脸上见了些风霜的痕迹,但五官长得还不错,行动、说话间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很麻利,很能干的女人。
这些年来,因着孩子丢了,刘满成陷在找孩子的泥潭中爬不出来,刘满成的媳妇反而更现实一些,她劝刘满成别再把所有精力放到这上边,也要兼顾家里的其他人,可她劝不动刘满成,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刘满成媳妇索性就回了老家,这次要不是刘满成知道了孩子的消息,并且重新振作起来,刘满成媳妇就要跟他离婚了。
孩子找到了,虽然没能回到自己身边,但刘满成媳妇看到了希望,觉得未来有奔头,决定跟刘满成一块奋斗,早点将孩子接回身边来。
“咦,小房东,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刘满成媳妇有些惊喜地将路圆满让进屋里来。
屋里面柜面上摆着两碗白苗条,摆了一份拍黄瓜,一份花生米,一份小咸菜。
“我来得不是时候,正好赶上你们吃饭了。”路圆满笑着说。
刘满成连忙放下筷子,擦了把嘴,也站起来朝着路圆满笑,指指餐食,说:“您吃饭了没,要不一块吃点?”
路圆满被刘满成媳妇热情地让坐在床沿边上,说:“我吃过了,我来是有个事儿跟你们说,不过你们听了别着急。”
刘满成和刘满成媳妇面前都凝重起来,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等着路圆满说下去。
路圆满给他们讲了路培树过来的事情,刘满成急得不行,说:“一定是那两个人贩子,肯定是他们污蔑我!小房东,我没抢劫,我发誓!”
刘满成媳妇也急了,“是啊是啊,我们家老刘老实巴交的,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卖苦力赚来的,小房东,你相信我们!他明明做了好事儿,那些人,那些人怎么还敢倒打一耙!”
路圆满:“你们两个别激动,我肯定是相信你们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警察,来帮着通知你们的。有人来报案,警察肯定就得调查,他们过来是正常的流程,不是说认定你们就犯错了,你们明天过去把那天的事情说清楚,警察不会冤枉你的。”
刘满成搓搓手,担心地说:“万一,万一警察……向着他们咋办?”
他这些年跟全国各地不少警察打过交道,有好的,有坏的,有令人觉得温暖的,也有使人失望的,见识遍了人性的善恶。
路圆满:“不至于,一件案子如何,不是一个警察能够决定的,现在办案轻人证,重视物证,也不是平白无故想诬陷人就能诬陷得了的。”
刘满成媳妇这会儿的情绪缓和了一些,说:“他就是想得太多,燕市天子脚下,又不是我们老家,官都是好官。”
路圆满:“不用想太多,明天过去派出所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跟警察说清楚,清者自清。”
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打消刘满成的焦虑,只见他扯了扯嘴角,说:“我会和他们好好说的。”
路圆满点点头,“那你们接着吃饭,我走了。”
见两人都要起来想送,路圆满连忙阻止他们,“千万别起来,这么点路送来送去的太见外。”
路圆满挺理解刘满成的,一般人即便是没有犯错,看见警察还会不自觉的紧张,胆怯,何况这才摊上事了,被人指控抢劫。
抢劫还不同于偷盗之类的犯罪,属于行为罪,一旦认定,刑期在三年以上。被指控这么重的罪名,便是无辜者,谁又能不揪心呢。
回了家,何秀红便告诉她:“刚刘秀英来了,邀请你明天去参加五周年校庆彩排。”
路圆满去电视机边上拿了台历过来,“明天5号正好是周日,下周日是校庆日。你跟我爸要不要去看看节目?”
何秀红:“不去,闹得慌。”
路圆满:“演唱会更吵,您可没觉闹腾。对了,金鑫他们这个月月中在燕市有演唱会,你去不去?”
何秀红:“那能一样嘛,我肯定去,是谁的演唱会?”
路圆满:“不告诉你,给您留个悬念,反正肯定是您喜欢的。”
何秀红睨她一眼,“这丫头,还学会耍我了,行,我不问,等着惊喜。对了,我瞧着刘秀英越来越有样了,穿衣、说话,举止坐卧也像那么回事了。”
“以后可别刘秀英刘秀英的叫人家了,得叫刘校长。”
“好,好,以后都叫刘校长,以后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了。我是没想到,刘秀英这样的人也能变成这样,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以后啊,我这个脑筋也得转一转,不能再从门缝里看人了。”
路圆满:“我也是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以为她思维已经固化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谁想到人家老树开新芽,焕发新生了。”
何秀红:“闺女,我觉得你全是你的功劳,你带着她到处拉投资,又教给她说话、办事,手把手的教才把她带成现在这样的。”
路圆满呵呵笑,说:“妈,我那点本事还不是跟您的,归根结底都是您的功劳。”
路志坚瞧瞧两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第二天吃完早饭,路圆满就去了青苗小学。
有阵子没来,青苗小学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学校的外围墙重新用石灰粉刷了一遍,在上面绘制出一幅幅古代聪明少
年的故事,有司马光砸缸,有曹冲称象等等,画得不说有多好,但色彩鲜明,线条描绘清楚,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不为过。
刘校长跟她提过这件事情,说是燕市师专新轮换过来一名美术生,不嫌弃青苗小学简陋,倒觉得发现一块可以雕琢的璞玉,觉得处处都是自己的画布,就想说把学校装饰一下。
路圆满没放在心里,却没想到,出来的效果这样的好。挨个看过去,越看越觉有趣。
“大满,你来看彩排啊?”
冷不防,围墙拐角的柳树下探出个脑袋来。
“五婶,您怎么在这儿呢?”
路圆满走过去,发现柳树下不光有五婶,还有好几个村里的大妈、大婶,包括贵婶、苗香秀也在其中。
路圆满微笑着一一打了招呼。
五婶笑着说:“我们这不是听说今个有节目看嘛,就来凑凑热闹。”
路圆满:“那怎么不进去呢?”
五婶:“这不是瞧着大门关着,怕是不愿意让我们进去看嘛。”
路圆满:“今年是学校建校五周年校庆彩排,应该可以去看的,我进去帮你们问问。”
青苗小学的大门锁着,小门关着却没有锁,路圆满推了两下,便推开了走进来,便见到孩子们按照班级顺序齐刷刷地坐在小马扎上,以旗杆为基准,在前方修建出一个舞台。这会儿,刘校长正站在舞台上面调试话筒。
“路老师也来观看我们的彩排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路老师莅临指导!”
刘秀英抬眼看见路圆满,立刻举着话筒说道。
全校师生齐齐转头,目光都集中在路圆满身上,路圆满只好朝着过前方摆手,向舞台方向走来。
刘秀英将话筒递给一位老师,跳下舞台,朝着路圆满走过来。
“路老师。”
路圆满笑:“我有阵子没来,青苗小学大变样啊,真不错,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刘秀英哈哈笑,说:“还有进步空间,我会继续努力的!希望路老师继续指导、监督。”
路圆满瞧着她笑,说:“行啊,确实有进步,都学会打官腔了。”
刘秀英摸摸自己的头发茬,说:“我跟着电视
学的,咋样,学得可还像?”
路圆满:“相当可以,语气再多些真诚就更好了。”
见刘秀英有再说一遍让自己检验的意思,路圆满忙说:“门口有几个大娘大婶想进来看彩排,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刘秀英:“可以,当然可以。我还巴不得有观众,就是怕人太多影响秩序。”
路圆满:“成,那我出去把他们叫进来,你给安排个坐的地方。”
等路圆满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刘秀英在最后排安排了几把教室里搬出来的凳子。
刘秀英站在一边,笑呵呵地迎接着,“欢迎欢迎,平时请都请不到,各位请坐好,咱们马上开始彩排。”
五婶和贵婶、苗香秀几位赶紧找地方坐下,说:“刘校长,给你添麻烦了。”
刘秀英:“你们太客气了,能来看演出是看得起我们,是青苗小学的荣幸。”
舞台上,充当主持人的老师已经说完了开场白。
刘校长:“我先忙去,你们多提宝贵意见。路老师,你的位置在第一排。”
路圆满去做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这次彩排彩得很彻底,舞台都是按照接待时的标准设置的,包括第一排的嘉宾席,即便这会儿嘉宾席上只坐了刘校长和路圆满两个,但几名嘉宾的名牌都做好了放在桌子上。
校庆流程第一项是校长发言,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第二项是领导发言,跟尚和集团那边沟通过了,徐主任会上台发言,第三项是学生发言,也是表表决心,说将来会好好学习之类的,第四项就是节目表演。第五项是座谈,第六项是午餐。
走了一遍流程后,校庆流程第四项文艺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便是学校乐团的演出,利用的就是杨薇薇化缘回来的那些打击乐器,三角铁、小鼓,小号,两名老师一位弹吉他,一位弹电子琴做主旋律,各种乐器搭配在一起,不说弹奏得多好,但这么短的时间里,能组成一支乐队,能弹奏出曲调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得不说,路圆满再一次被惊讶到了,不由得看向坐在旁边的杨薇薇。此时她脸上带笑,眼里有光,有骄傲,有自豪。
看着她,路圆满不由得也露出笑容,心中泛起一
丝异样的情绪,那是一种类似于成就感的东西。
路圆满帮了刘秀英那么多次,也会感受到成就感,但这回感受格外不同,她才知道,原来成就感和成就感之间也是有层次差别的。
这些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乐器的孩子们,还不够从容,也不自信,甚至时不时就会出错,但此时的他们身上发着光,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和天上的太阳交相辉映着,不知道谁的光芒更盛一些。
路圆满好似有些理解杨薇薇了,理解了杨薇薇为什么非要给学校弄会这些乐器来。音乐具体带给了孩子们什么,路圆满无法把它具象化,但带给孩子们精神面貌的改变是巨大的。
这一点点向上、向好的影响,可能会影响孩子们的性格,可能会改变孩子的一生,可能会让孩子在长大后,想起小学生活,回想起这个位于杂乱城中村简陋的小学校时,耳边会响起阵阵音乐声,那是美好的,值得回忆的。
路圆满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刘秀英凑到耳边小声问“路老师,你觉得这节目咋样?”
刘秀英每天都抽时间来检查节目的排练情况,对每一个都非常了解,别人的注意力在舞台上,她的注意力在舞台下,想观察下看节目这些人的表情如何,相对于这些人,她更在意的是路圆满的评价。
“不错,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能练成这样,很惊喜。”
刘秀英嘿嘿的笑,说:“第二个节目才是我的杀手锏!”
“哦?”
刘秀英神秘地转过头去,说:“路老师,对这个节目我很有信心。”
台上的第一个节目表演完,老师和孩子们鞠躬退下。报幕老师从侧边上台报幕,“第二个节目,男生独唱《青藏高原》,表演者2年级谢苗苗。”
谢苗苗在音乐方面悟性好,会唱歌,路圆满也知道,但是《青藏高原》这首歌演唱难度大,尤其是最后那句高音,不是谁都能唱得上去的,便是唱得上去,能不能唱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多专业歌手应该都不敢轻易挑战。
不过,既然刘秀英这么有自信,路圆满也报了份期待。
事实证明,刘秀英没有夸张,路圆满的耳朵听到了天籁。听着谢苗苗的歌声,路圆满仿佛置身到一座高山之上,头顶蓝天白云
,脚踩山川大地,空旷、孤寂,被人们俯瞰着,遥望着。
最后一句“那就是青藏高原”久久在耳边盘旋回**。观众响起热烈掌声,最后一排的贵婶几人激动地站起来,不停地叫好,直到主持人上台,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路圆满没想到听一首歌,也听得人如此心潮澎湃,转过头正想和刘秀英交流两句,却看见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
刘秀英赶紧伸手手背擦干眼泪,说:“我也没觉得难过,眼泪忽然就流出来了。”
路圆满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从里面抽出一张来递给她,说:“口袋里常备着手绢或者纸巾。”
刘秀英接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知道了,也不知道咋回事,眼泪还说流就流上了!”
路圆满:“大概是因为谢苗苗歌声的感染力太强了。”
路圆满目光追随着谢苗苗比同龄人矮了些的小身影,见他小脸通红,迎着同学们热切的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第四项议程,校庆文艺演出的时间安排在1个小时左右,节目演出后,刘秀英还安排了一个座谈会,说是座谈会,实际上就是刘秀英向尚和集团汇报一下这段时间青苗小学各方面的变化,让集团知道赞助的钱都用在了哪里,让他们知道这笔钱花得有意义。
这个议程纯粹是拉出来凑时间的。
因着天气太热,室外待久了有可能会中暑,刘秀英和老师们商量着把校庆时间定在8点半,几项议程加上文艺演出,时间定在2个小时候左右,差不多就是10:30左右,这个时间上不上下不下的,又不能直接去吃午饭,为了打发这段空余时间才想着开个座谈会。
虽然议程是凑时间的,但刘秀英他们的汇报准备得很充分。路圆满充当了尚和集团领导的角色,听取了刘秀英的汇报。
见路圆满光听着点头不说话,刘秀英便说:“路老师,你给我们提点问题,模拟一下。”
路圆满笑着说:“挺好的,汇报做得很全面。再说,今天是校庆日,尚和集团也不会提什么难度大的问题来为难你们。”
刘秀英:“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几天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就是担心把这次校庆给办砸喽。”
路圆满:“这次
彩排看下来,客观地说,挺不错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刘秀英夸张地做了个吐气的动作,说:“路老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彩排结束,安排好孩子们离开学校,刘秀英挽留路圆满:“我请你吃个饭吧,还有杨老师,咱们三个一起。”
路圆满歪头看她,上下打量一番,说:“你这变化确实不小,都舍得花钱请吃饭了。”
刘秀英:“我是抠没错,都是穷闹的嘛,这会好歹能见到点钱了,心头松了点,也敢花钱了。”
路圆满笑着说:“你要是真敢花钱,就该把这几个老师都叫上,人家也忙乎这么久了,大周日的还得过来加班。”
刘秀英:“不着急,不着急,等校庆那天的,我在幸福大饭店安排一桌。”
路圆满:“那你省着钱,等校庆那天一块请吧。”
杨薇薇过来,挨着路圆满边上站着,说:“去吧,咱们好长时间没聚了,正好可以聊聊天。”
刘秀英:“是啊是啊,路老师和杨老师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还从来没请你们吃过饭,正好咱们三剑客也好久没聚了,路老师,给个面子。”
“三剑客?”路圆满笑了出来,说:“哪儿淘换来这么个名字,成吧,咱去哪儿吃?”
刘秀英咬咬牙,“就去幸福大饭店,那里有包间,咱们能好好聊聊。”
路圆满:“人家的包间可是有最低消费的,还是算了吧,瞧着你改建学校应该花出去不好了。要不然这样,去村里买些熟食回来,咱们在这里边吃边聊好了。”
杨薇薇表示同意:“对,校长,就随点吃点什么得了,这些钱来得不容易,省着点花。”
刘秀英:“那行吧,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刘秀英去买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路圆满和杨薇薇。
杨薇薇坐到路圆满对面,说:“这几天我一直想找你来着,就是天天忙着排节目,一直没抽出时间来。”
路圆满:“找我有事吗?”
“嗯,说白了还是想让你给支支招。”
杨薇薇站起来,往角落走去,路圆满这才看见校长办公室的角落里放着一台崭新的饮水机,不由得笑着说:“看来刘校长确实变化不小
,连饮水机都舍得买了。”
杨薇薇:“饮水机是买水赠的,说是一次性买二十桶的水票就送一台饮水机,只有使用权。”
路圆满:“二十桶水也不少钱,按照一桶8块算,还得160,她真是出血了。”
杨薇薇:“老师们都反应自来水太难喝,刘校长也算是给老师们改善生活条件。不过咱们刘校长舍得花大钱,不舍的花小钱。”
杨薇薇笑着露出饮水机来让路圆满看,说:“饮水机是没插电的。她不舍得花电费,有客人来的时候才会插上,平时大家都喝温水。”
路圆满:“这倒像是刘校长能干出来的事儿,不过,能想着让老师们过得好一些,也算是进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杨薇薇倒了杯水给路圆满,给自己也倒一杯,喝了一大口,“跟你说正事。谢苗苗那孩子唱的歌你也听见了,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少年宫那些唱独唱的,经过科学唱法训练的孩子,没一个比得上他的,这是个人才,我不想让他就这么埋没了。”
路圆满:“你是什么想法?”
杨薇薇:“我原本想着,把孩子送到少年宫去让老师看看,或者送他去合唱团之类的培训机构,可是我去了孩子家里,见了孩子爸爸,他完全不支持孩子学习音乐。”
路圆满:“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
杨薇薇:“之前跟刘校长去家家访,知道一些。谢苗苗是单亲家庭,他爸爸自己带着他,修鞋配钥匙,经济应该不算太宽裕。”
路圆满:“他爸爸应该不是不支持孩子,还是没有能力支持。学音乐很费钱,而且,对很多家长来说,这些副科考试不考,学来用处不大。”
杨薇薇:“怎么会没有用处呢?孩子那么有天分,完全可以一直在音乐道路上发展,进歌舞团,当独唱演员,实在不行,也可以当考师专,做音乐老师啊。”
路圆满摇摇头,哪儿有这么简单,她问:“你找我是想商量着怎么劝说谢苗苗的爸爸?”
杨薇薇点点头:“是,我觉得你劝人还挺有一套的,想让你跟我一起,再去找找谢苗苗爸爸。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有天赋的孩子,不能让就这么耽误了。这孩子自己也对音乐特别感兴趣,你看到了吧,那个孩子
面对台下那么多观众一点都不怯场,天生就像是为了舞台而活的。”
路圆满认可杨薇薇的后半段话,这是她见过的,小孩子里面唱歌唱的最好的,歌声极具有感染力,表情、动作都和歌声融为一体,不光不怯场,还会让人觉得他很有舞台经验,那干净的、带着高原气息的声音还时不时在耳边回**着。
但她没打算答应杨薇薇的请求,“我跟你一起去也没用。谢苗苗的爸爸那么疼爱他,自己一个人还把孩子带在身边,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爱孩子,他也知道自家孩子有天分,可是,这些天分是需要经济能力来支持的。他只是个修鞋配钥匙的,能供得起孩子吃穿住,供得起他上学就不错了,音乐对他们来说,只能当成是个业余爱好。”
她顿了顿,喝了口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杨薇薇,继续说:“钱就最根本的问题,不解决这个问题,咱们再去一趟,也是给谢苗苗的家庭增加心理负担。”
杨薇薇不是很认同路圆满的话,但这么多回,她办不成的事儿,路圆满能办成,就证明她的想法可能才是正确的,杨薇薇想反驳路圆满,却憋着没有反驳。
“可是,谢苗苗那么有天分,要我是家长,我砸锅卖跌也会培养他。”
“那是因为你从小家境优渥,不知道“人穷志短”这四个字的心酸。这城中村里的很多人,光是为了生存下去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心力,哪里还会去想爱好、理想,能抽空想想未来的事情就算不错了。”
杨薇薇顿了十几秒钟才有开口,说:“你家里那么有钱,你跟他们也不是一个阶层的吧。”
虽然没明说,但言外之意路圆满听懂了,说:“你要是不能接受别人的意见,你继续按照你的思路实行啊,何必来问我?我是觉得你确实想帮助谢苗苗,才费心帮你想主意的,当我闲着没事跟你抬杠玩?”
杨薇薇忙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没和你抬杠,就是在探讨。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道歉态度挺诚恳的,路圆满也没有揪着不放。因着这些乐器带给那些孩子们的变化,因着杨薇薇确实是为了谢苗苗好,路圆满对她宽容许多。
正想说话,杨薇薇又看向路圆满,带着些请求说道:“圆满,你主意多,帮帮谢苗
苗那个孩子吧,别因为我迁怒他,他是个天才,也许我们帮帮他,我们国家就能出来一名了不得的音乐家。”
路圆满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如果谢苗苗的爸爸支持他,你准备送孩子去哪里学习音乐?”
杨薇薇一愣,随即说道:“西关村一小附近就有好几家培训学校,到时候找一家合适的就行。”
路圆满摇了摇头,心想,你知道培训学校费用是多少吗,谢苗苗爸爸要是真能拿的出上培训班的钱,就不会叫孩子农民工子弟学校了,不过她没说出来,这话说出来的意义不大,反而是又回到了最初争论的问题上。
她随手拿过来一张纸,还有一根铅笔在纸上划拉着,嘴里头念叨着:“孩子学习音乐主要有三种途径,第一个是学校,第二个是培训机构,第三是名师。”
“先说第一个,薇薇,青苗小学有合适的音乐老师吗?”
杨薇薇:“肯定是没有啊,他们的水平教教一般的孩子还行,教天才教不了,要是他们能教,我就不用犯愁了。”
路圆满:“那好,我们说第二种,培训机构,这种机构是以盈利为目的的,通常来说,不会免费教授孩子们,但也说不定,可以尝试着去谈一谈,让他们都看到谢苗苗的实力。”
“至于第三种,音乐名师,应该也都是收费的,而且费用可能比机构更高,但是跟了他们之后就有了份师生情谊,不排除因为欣赏谢苗苗,而免收他的学费。”
路圆满在纸上将这三种途径列举出来,并在后两种途径上打了个对钩。
琢磨了一会儿又在培训机构后面写了少年宫,合唱团几个字,跟杨薇薇说:“少年宫合唱团倒是免费的,但他们不从农民工子弟学校招生。而且这些年被各种培训机构给顶的,师资力量也大不如前了。而且这种公立机构,招生模式也比较死板,不过还是可以去试试看的。淀海区少年文化宫好像是在语言大学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