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是在闹什么?”
荣妃这段时间虽重新掌管后宫, 许是忙着给长乐公主填嫁妆,连皇上的生辰宴都是端嫔操办,每日除了去长乐公主住的长乐殿,她几乎是深居简出, 不怎么管后宫的事, 她看到徐常在的脸有两道明显的抓痕,脖子上也有抓痕, 头发凌乱, 再一看宜妃,向来艳丽, 打扮精致华贵的宜妃此时更是狼狈,小两把头的旗头被揪下来,头发乱成一团,更别说褶皱凌乱的旗装,连花盆底鞋一只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样子比徐常在更惨,
“宜妃,你就是这样给后宫做表率的?”
荣妃这句话直接把宜妃给说炸了, 本就见不得徐常在得宠, 又被徐常在给打了, 她可是皇上亲封的妃子,徐氏这个贱人竟然敢打她, 她一个小常在而已, 又无子嗣,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打她, 宜妃怒瞪着荣妃:“荣妃,她一个常在敢打本宫, 你没有责罚她,反而说本宫,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想偏袒徐常在?徐常在见到本宫不行礼,顶撞本宫,以下犯上,殴打嫔妃,荣妃,皇上命你掌管后宫,想来荣妃必定熟知宫规宫矩,还请荣妃告诉本宫,按照宫规,徐常在该当何罪?”
若宫中奴才以下犯上,藐视主子,按照宫规,轻则扇巴掌,杖责,重则关进慎刑司受罚,只是后宫小主之间的争执,不会像宫中奴才这样惩处,后宫小主均是皇上的人,若真的论生论死,均只能由皇上做主,哪怕她掌管后宫,若底下的小主,也不是能随便处置,小惩小诫可以,皇上睁一只闭一只眼,论打论杀,可能得问过皇上的意见。
“荣妃,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宜妃句句紧逼,今日若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会得罪宜妃,不过不怕得罪的荣妃只是淡淡地转头,看向徐常在,缓缓问道:“徐常在,可真如宜妃所说,你见到宜妃不行礼?”
“是臣妾一时没看到宜妃娘娘,并非有意不向宜妃娘娘行礼,看到宜妃娘娘后,臣妾已经向宜妃娘娘行礼,只是宜妃娘娘不肯就此放过,而是扇了臣妾一巴掌,臣妾这才跟宜妃娘娘动了手。”
“她就是见到本宫没有行礼,还敢冲撞殴打本宫,无规矩不成方圆,荣妃,你今日不处罚她,为后宫做表率,以儆效尤,那人人都可以以下犯上,将来一个小答应都可以踩到你荣妃头上,到时候荣妃可别怪本宫没提醒荣妃!”
荣妃自是听出了宜妃的意思,她今日不处罚徐常在,来日宜妃必定给她找麻烦,同样是妃,她掌管六宫,宜妃对她不说是毕恭毕敬,但也没有明着反对她。
可徐常在正得宠,这事甭管对错,处罚徐常在,她跟皇上吹枕边风,她也落不着好处,反而因责罚皇上宠爱的女人被皇上厌恶,连徐常在回长春宫,皇上都让人安排软轿送她回去,这份宠是后宫别的女子没有的,她不能太得罪徐常在。
“那宜妃,你想如何处置徐常在?”
“刚才徐常在打了本宫一个巴掌,本宫要百倍奉还。”
荣妃想了想,说:“徐常在是后宫小主,要伺候皇上,女子容颜可贵,在皇上面前也得仪容得体端庄,直接扇徐常在的脸不可,让徐常在身边伺候的人代劳,此事常在身边的人有错,没有提醒你们的主子行礼,宜妃可以扇徐常在的宫女或是她自扇一百巴掌,宜妃,这样可行吗?”
宜妃没有作声,而是眼神让翠玉上前。
张嬷嬷心想一百巴掌能让此事平息,她愿意代主子承受这一百个巴掌,只是主子挡在她面前,不让翠玉靠近,她看着眼眶泛红,跟了一个好主子比什么都重要,“小主,奴婢没事的,奴婢受得住。”
“今日谁动我的人,先从我尸体上塌过去!”
荣妃也是一惊,这话说得重,本以为奴才代为受过便可将此事揭过,可徐常在如此刚硬,宁折不弯的性子,让此事揭不过去,宜妃这性子也不可能让步。
场面僵持。
“既如此,本宫也定夺不了,交给太后娘娘定夺吧,是对是错,让太后娘娘评理,你们都随本宫去慈宁宫吧。”
荣妃带着人前往慈宁宫。
去的路上,宜妃反而不得意,有些忐忑,荣妃这个贱人,不敢直接得罪徐常在,而是把她们拉去太后娘娘那,明明可以直接处罚徐常在,偏偏荣妃这个贱人躲事,谁都不想得罪,此事她也没有多站理,万一太后娘娘因此觉得她太过咄咄逼人怎么办。
到了慈宁宫后,她们先在外面站一会,后朱嬷嬷领着她们进去,她们一行人双膝跪下行礼。
“什么事?”
“回太后,是宜妃与徐常在发生了一点矛盾,臣妾定夺不了,还请太后娘娘定夺。”
宜妃在荣妃说完先抢着先开口,说辞没变,是徐常在仗着自己得宠,见到她不行礼,在她提醒后才行的礼,行礼完后还顶撞殴打她,以下犯上,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完全不把她这个宫妃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你看臣妾被打成什么样了,臣妾的脸都差点毁了,还请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说哭就哭,宜妃声泪俱下,充满哽咽。
荣妃都不得不侧看宜妃一眼,宜妃已经顾不及自己的形象,哭得狼狈惨烈,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太后目光落在跪着的徐常在身上,她总算是真真切切见到这个徐常在,身子丰腴,皮肤白皙,圆脸,有一双清亮的眼睛,不算好看,但也不算难看,普普通通的长相,比起风姿卓约,容貌美艳的宜妃相比,可能只胜在年纪小,皮肤细腻。
相比徐常在只是跪着那,背杆挺得笔直,她都忍不住皱眉,宜妃哭得热烈,整个大殿都响彻着宜妃的哭声,“宜妃,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先别哭了,徐常在,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徐香宁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所以你的确是经宜妃提醒才向宜妃行礼,你没看见宜妃,你身边的人也没看见宜妃,宜妃是皇上册封的妃子,她的位份在你之上,你只是常在,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殴打嫔妃,你要时刻记住你的身份!”
皇太后语气之严厉,让宜妃松一口气,由哭转为含笑,怕被人瞧见,又低下头。
徐香宁诧异,手在袖子底下攥紧。
“荣妃,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荣妃说了刚才说过的话。
皇太后赞同地点点头,“奴才的确有错,作为奴才不够机灵,主子没看见宜妃,难道你一个奴才也没看见,是奴才的失职,不过打脸的确有损仪容,那该为杖责吧,杖责五杖,由徐常在身边人代过,徐常在,你小小年纪,别仗着得宠就藐视宫规,用心伺候皇上是好,但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身份,来人,把徐常在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五杖,让徐常在记住这个教训,不能越矩!徐常在本人就关禁闭半个月。”
朱嬷嬷忍不住瞄了皇太后,皇太后还是借机敲打徐常在,只有她知道皇太后真正处罚徐常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跟宜妃起冲突,不敬宜妃,而是因为皇太后不满徐常在勾着皇上。
“太后娘娘,臣妾没有错,臣妾何错之有,是宜妃刁难臣妾,明明是宜妃先打臣妾一巴掌,臣妾的脸都被划伤,太后娘娘非但没有责罚宜妃,反而偏袒宜妃,难道宜妃无缘无故折磨刁难臣妾,臣妾只能忍受吗?”
“徐常在,你注意你的身份,你怎么跟哀家说话,你还反了天不成,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十杖,徐常在,你若是再反抗,再加五杖!”
“太后娘娘,奴婢认罚,常在只是一时糊涂,奴婢认罚。”张嬷嬷赶紧出来认罚,她给常在一个眼神让常在不要再说了,惹怒皇太后对常在没好处。
“我说了,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徐常在,你真是反了天了,来人,给我拖下去,常在若是阻拦,连同常在一起拖下去,哀家就不信你一个常在还能反天,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来人!”
一群人涌上来想要制住她们,但一时没能制住。
荣妃在一旁看着心惊胆战,徐常在发疯了,连太后都敢反抗,她才知道原来徐常在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和,脾气和善的样子,本以为春答应那个温温柔柔的样子是个好压制的,没想到上次春答应愣是跪了几个时辰,没有妥协,作为春答应的姐妹,没想到徐常在更疯,性子更烈,她看错人了。
这是一个不要命的人。
“啊……”
徐常在拿着一个花瓶砸过来,差点砸到她,荣妃吓得后退,若是太后都没制住的人,到时候她更制不住,尤其是徐常在万一更得宠了,她想管徐常在怕是都管不了。
所以她更希望徐常在今日受罚,不然徐常在在后宫岂不是横着走。
徐常在身子壮,果然没那么好对付,还是太后宫里的侍卫过来才把人压制住,还有那个护主的奴婢,两人通通被押倒在地,皇太后也是气到了,让人就地刑罚,两棍子同时打下去。
荣妃瞥到因刚才太过混乱而躲到角落里的宜妃,宜妃显然没有以往的嚣张,反而眼里透露出一丝害怕,是该害怕,这事闹大了,徐常在是皇上宠爱的人,皇上不会对皇太后怎么样,但宜妃不一样,皇上若是更喜爱徐常在一些,他可能会迁怒宜妃。
想来宜妃也意识到这一点,以徐常在平日里不得罪人的个性,此事宜妃不太占理,徐常在说没看见应是真的没看见,宜妃见徐常在得宠,绝对借题发挥了。
荣妃刚想着皇上,而杖责才到第三杖,她就听到那声“皇上驾到”,来得真快,只是为徐常在来还是为宜妃来,只能稍后揭晓,她跪下行礼,恭迎皇上,她抬眸时见皇太后也有一丝慌乱,不由觉得好笑。
这皇宫里权势最大的人不是皇太后,而是皇上。
人自是没有再打下去,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被打的那对主仆没从长凳上下来,那几棍打得是真重,有皇太后在看着,那些奴才下手不会太轻。
皇上一进到大殿时,徐常在从长凳上翻下来了,皇上脚步一跨,急急上前,荣妃便知今日怕是宜妃败,终究是旧人不敌新人,曾经受宠比不上当前受宠的人。
康熙一进来时先看到徐氏平躺在石凳上,脸朝下,当她掉下来时,他没接住,人在地板上摔了一下,周围的混乱,地上破碎的瓷片与那些位置错乱的桌椅,他都看不到,他只看到徐氏摔了。
“皇上……救我,救我,我要死了,我死了,呜呜呜……”
人已经到他怀里,环着他脖子,哭得梨花泪下,眼里盈满泪珠,红唇已经被咬出血,更别说原本白皙光滑的脸庞多出的红痕,像是被利器刮到,直接两道血痕,头发已经完全披散下来,她今日戴的珠钗是昨日筳宴上戴的,她昨日可是精心打扮了,可那些珠钗不知去向。
康熙是真的心疼了,他知道徐氏娇气,但她只是在**娇气,床下,他没见她哭过,可此时的徐氏哭得十分委屈,憋着嘴又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一直重复说她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
“让我死吧,我好疼,我不想活了。”
荣妃不禁想宜妃刚才哭早了,在皇太后面前哭有什么用,人家直接在皇上面前哭,泪眼婆娑,惹得皇上心疼怜悯。
“别说傻话。”康熙拍了拍徐氏的后背,安抚一句后便回头看向坐在中间梨花木座椅的皇额娘,“皇额娘,可是徐氏犯了什么错?”
皇太后只觉得她这个继子有一双洞察人心的双眼,犹如利剑般锋利阴冷,只一句话,她能感觉到浓浓的压迫感,只是她自认自己没错,把事情阐述一遍。
“朕知道了,人朕先带走了。”
就这样,康熙一把把人抱起带走。
张嬷嬷瘸着身子跟上去。
留下一屋子僵愣住的人,皇太后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干脆,没有追问,先把人带走,她只觉得皇上离开时的眼神很是冰冷凌厉,她不想他们母子离心,此事都怪宜妃!
皇太后都忍不住迁怒宜妃,徐常在被带走,皇上也走了,没有什么要处置,她略显疲惫把宜妃跟荣妃驱赶走,说这事她也管不了了,宜妃若是委屈,到时候跟皇上说去。
人一走,皇太后看着正殿内满地的狼藉,徐常在砸坏那么多东西,皇帝没看到,他只看到徐常在被打了。
“嬷嬷,你说我错了吗?”
“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只希望皇上别怪罪娘娘,这事出有因,都怪宜妃,还有徐常在脾气也太硬了,是她顶撞娘娘,她一个常在顶撞皇太后,是以下犯上,娘娘没大错,娘娘且宽心,皇上不会怪娘娘的。”
“是吗?可我觉得皇上看我的眼神很冷?他不会因为一个徐常在跟我闹翻吧?”
“唉,娘娘别想了,皇上不会与娘娘闹翻的,娘娘是太后,与皇上从小相识,此事错不在娘娘。”朱嬷嬷也只能这样宽慰太后,至于皇上会不会怪罪,她们都不知道。
“皇上,我屁股疼,我屁股疼,你的手压到我屁股了。”
还没走出慈宁宫,徐氏开始挂着泪珠嚷嚷,出了宫门,康熙才把她放在软轿上。
“回乾清宫。”
徐香宁想把嬷嬷叫上来也坐上软轿,只是被嬷嬷小幅度摇头制止。
梁九功跟着,心想还是第一回皇上走路,而小主坐轿。
一行人一路到乾清宫,梁九功已经让人去叫太医,他们到乾清宫时,两个太医已经候在那里,只是皇上让人再去请两个医女过来。
徐香宁反趴在龙榻上,双手交叉趴在枕头上,全身已被扒得一干二净。
“皇上,你让太医也去看张嬷嬷。”
“顾好你自己,其他人轮不到你操心。”
她不操心谁操心,张嬷嬷是她宫里的人,徐香宁撅着嘴,太医与医女还在外面商量她的伤势,伤在屁股,太医自然是不能瞧,只有医女进来,杖责是真的疼,大大的木棍打下去,还是打在屁股的位置,要是打在尾骨,她怕是会瘫痪。
“皇上,我看不到,你跟我形容一下,我屁股怎么样了?是不是血淋淋的?”
康熙见她已经不掉泪,还有心思跟他说话,他松一口气,至于屁股,倒是没出血,只是红肿得厉害,她屁股已经比一般人翘,这回是异常翘,凸起两大块。
“没出血。”
“真的没出血?那我脊椎骨有没有错位?”
“看不出来。”
“怎么会看出来?看得出来,你再细细看一下,骨头的地方有没有红肿?”
“你都感觉不到,朕怎会看得出来?”他只是看到她的屁股红肿,骨头有没有歪掉,他看不出来。
“皇上,我感觉到我全身都疼,他们什么时候给我下药,我是真的疼,让他们先给我一点麻药止痛,不然我真的疼死了。”
“你还知道麻药?”康熙有些意外徐氏连麻药都知道,看来平日书没白看,不过那群太医还没下论断,的确是一群废物,他让人去催寝殿外的太医。
古代总有麻药吧,一些药草总有麻醉的功效吧,她只是不知道哪些药草有麻醉镇痛的作用而已,屁股是火辣辣的疼,仿佛要炸开,血肉从里面烂掉了,她真怕自己疼得咬自己的舌头。
“皇上,你摸摸我吧,我真的疼。”
“摸哪里?”
“当然是没受伤的地方,这还要问。”
被训斥的康熙把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抚摸。
医女终于进来,让她试着下床走几步,走完后摸她的骨头,然后又出去了,过一会儿又进来说她没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再之后她的屁股终于有药草敷上了,虽然顶不上现代的麻醉剂,但聊胜于无,还是缓解了一点痛意。
她屁股后面敷了碾碎的药草,脸,脖子与手臂那些指甲抓伤摸了舒痕膏,在皇上说留疤就提头见的威胁下,太医保证说不会留下一点伤疤。
“张嬷嬷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伤到骨头?”
她问医女,医女说她们还在看诊。
事实是嬷嬷伤到了骨头,据太医说嬷嬷可能要躺在**休养一段时间,暂时不大能走路,人已经挪到长春宫休养,她原本也想回长春宫休养,不过皇上没让,说是她身边伺候的人少,照顾不周,让她暂时待在乾清宫休养。
在乾清宫休养这三天,她不知道皇上最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没人跟她说,身边伺候她的人只有若兰她们几个,她问什么,她们都三缄其口,不欲多说,她也就不再问。
每日,医女进来给她换药,药草敷在屁股上,其实她每天只能趴在**,无聊的她问那些药里面含有什么,医女告诉她有草乌尖、川乌尖,生半夏,当归等药草,她只听个大概,因为她实在不知道那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样子。
这三天,皇上每日固定时间召见大臣。
皇上其实很忙,尤其是临近年关,哪怕她每日待在乾清宫,不过只是待在寝殿内,见到皇上其实也只是在用膳与晚上歇息的时候,偶尔皇上也会“加班”批阅奏折。
无聊的她跟皇上软磨硬泡,皇上终于肯放她回长春宫休养,一回到长春宫,她先是看张嬷嬷的伤势,张嬷嬷伤得比她重,还不能下床走路。
“小主,奴婢没事,太医说休养两个月,奴婢便能走路了,小主,别担心,奴婢能伺候小主是奴婢今生最大的福气。”
“少胡说,最大的福气应是当主子,哪有当仆人的。”徐香宁看着躺在**的张嬷嬷,眼眶泛红,早知道她当时忍一忍就好了,只是一巴掌而已,没什么不能忍的,如果忍了那一巴掌,她们不会受伤,是她太过冲动,太不清醒,太过理想化,这里是吃人的大清朝,是封建的地方,官大一级能压死人,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她只是一个常在,冲撞嫔妃,冲撞太后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容易连累到身边人,尤其是伺候她的人。
若那天皇上没有及时赶到,她们很可能伤得更重。
这三天,她天天反省自己那日太过冲动,恨不得重头来过,皇上虽没指责她,但她想他一定是觉得她太过放肆,太恃宠而骄,如皇太后所说,她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张嬷嬷也不知道皇上最后怎么处理这件事,她让张嬷嬷好好休养。
“小主,你也受伤了,你也好好休养,伤好之前,别乱走动,免得伤口恶化。”
“我没事,好得差不多了,我去找春喜。”
徐香宁过去找春喜的房间找春喜,一看到春喜,她就憋不住,上前抱住她。
“春喜,我错了,我太天真了。”
“你没错,我知道你的性子,肯定是宜妃太过咄咄逼人了。”
“我错了,如果我忍下来,便没有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一忍再忍,何时是个头,宜妃本来就跋扈,她看你得宠,故意针对你而已,都过去了,皇上让宜妃紧闭两个月,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气。”
徐香宁想的不是这个,皇上关不关宜妃紧闭是次要的,是她意识到处在低位,位份低,永远都有人压制着她,她还不能反抗,反抗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而皇上亦不会为了她真正处罚那些高位的人,她若是被打死,便是被打死了,人命在这皇宫中是卑贱的。
“香宁,香宁……”
常常在人还没出现,先闻其声,她门都没敲,人就闯进来了。
“香宁,你没事吧?我们过去探望你,乾清宫那些人都不让我们进去,看一眼都不行,你没事吧?”常常在上下检查她,见她站得好好的,松了一口气,当初张嬷嬷被抬回来,站都站不起来时,她们可都是吓一跳,尤其是听说香宁也受伤了,被杖责,长春宫上下真是吓坏了。
端嫔娘娘让人去查探消息,只知道香宁跟宜妃起冲突,后被皇太后责罚了,伤成什么样,她们都不知道。
“没事,我好好的。”
“你屁股没事吧?你快脱掉衣服给我们看看。”
常常在上手去扒她的衣裙,徐香宁忧伤的情绪被常常在突如其来的举动驱散不少,“真没事,不用看了,敷着药,你也看不清。”
端嫔她们听到她回来了,纷纷过来探望她。
端嫔娘娘让她下回别那么冲动,不要顶撞皇太后,她都笑着应下,扫了一眼通贵人的肚子,因天气寒冷,通贵人穿得厚实,看不出什么。
虽说她可以站立行走,但屁股其实还是很疼的,她跟长春宫的人聊一会便回屋躺着了。
宜妃被关禁闭两个月,而荣妃没有事,皇太后就更没事了,有事的只有她们,虽然太医说张嬷嬷休养两个月后便可以跟往常一样行走,可这是一个未知数,究竟能不能恢复到以前正常的样子,太医们不能万分保证。
……
慈宁宫。
皇太后开始抄写经书。
“皇祖母,你陪我啊。”五阿哥跑过来打断她,身后紧跟着苏麻喇姑。
“姑姑,胤祺大了,你不能时时跟着他,小孩子活泼,你要当心一点自己的身子,让奴才们陪着五阿哥玩就是。”
“皇祖母,你怎么这样,你不陪我玩,还让姑姑不陪我玩,我生皇祖母的气了,哼!”五阿哥双手环胸,气得哼一声。
皇太后被小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你成天想着玩,你姑姑老了,哪能天天跟着你乱跑,你是孝顺孩子,你难道想看到姑姑累倒吗?去跟那些奴才玩,去吧。”
五阿哥是好玩的性子,一说又跑出去完了。
“娘娘何故抄经?”
“还能因为什么。”
“让你顺着皇上,你偏偏不,这下吃到苦头了。”
“姑姑,你怎么还帮他说话,是他杀了我身边的人,你怎么还帮他说话,我又没做错,那个徐常在敢把我宫里那些名贵的花瓶砸掉,我打她怎么了,当时你没看到,那个徐常在都快冲上来打我了。”
皇上为了那个徐常在,将那日杖打徐常在的人直接杖毙了,没有经过她的允许,直接处理她宫里的人,虽然没有对外宣扬,除了慈宁宫的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但皇太后是真的心寒,曾经跟她一起相伴长大的人化成刀子刺她的心,她怎么静得下来,怎能睡得安稳。
“你也知道是宜妃不对,偏偏你还处置徐常在,你明知徐常在是他有几分喜爱的人,你还让人杖打她,打伤徐常在,皇上只是秘密处理掉几个奴才,你还怨上了,阿茹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若不顺着皇上,往后你会有更大的苦头吃的。”
“我是太后,我连一个常在都管不了吗?”
苏麻喇姑见她还冥顽不灵的样子,忍不住连着敲两次额头,“你啊,别到时皇上与你真正离心,不再过来向你问安,你才知道后悔,你是太后,他还是天子呢,是你位高权重还是他位高权重,你看这次,你还是等他杀掉那几个奴才,你才知道,他若不让人告诉你,你怕是还蒙在鼓里,你根本制止不了他,更掌控不了他,好话坏话,我都说了,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我老了,管不了啦。”
“姑姑……”
“叫我姑姑也没用,去跟皇上认个错,服个软,找人去探望那个徐常在,让皇上知晓你的态度。”
“我办不到,我向一个常在低头,我这太后也太没用了。”
苏麻喇姑不再劝说,随她去。
皇太后思来想去都做不到向徐常在低头,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常在先过来向她低头了,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婢女过来跟她道歉,态度诚恳,说那日她是因前晚喝了酒,人糊涂了,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跪着恳求她原谅。
皇太后的心好受一些,好在徐氏是个懂事的,顺势原谅了徐氏,还让人把徐氏过来跟她道歉的消息透露给皇上。
至于关禁闭的宜妃,那是宜妃应得的。
……
宜妃被关禁闭,还是两个月,连除夕家宴都不能参加,天天只能待在承乾宫,除夕那夜,她是听着外面的炮竹声过的,谁谁谁侍寝的消息还是会传到她耳中。
皇上怕是恼她了。
“翠玉,皇上今日做了什么?”
“奴婢还没打听到。”
过年了,外面肯定热热闹闹,只有她这边是冷清的,连她的孩子九阿哥与十一阿哥都不能来见她,连贺春,皇上都不让他们过来,可见皇上是真的恼她了。
只是为什么,徐氏明明也打她了,徐氏那手劲多大啊,她的脸当时就泛疼了,皇上为什么只惩罚她,没有惩罚徐常在那个贱人。
皇上是不是又召徐常在侍寝了?是不是又在徐常在身上留痕迹了?会不会连以前跟她说过的话都说给徐常在听。
“翠玉,皇上,他是不是不喜欢本宫了?”
“娘娘,不会的,再过段时间,娘娘就可以见到皇上了,皇上只是一时生气,气消了还是会对娘娘好的,娘娘与皇上十几年的感情,又有五阿哥,九阿哥与十一阿哥,皇上不会不喜欢娘娘的,娘娘,除夕那晚,皇上还是赐了一桌宴席过来,说明皇上还是在乎娘娘的。”
十几年的感情都比不过徐常在侍奉皇上一年,在乎吗?若是在乎的话,皇上为何独独惩罚她,她都被徐氏抓伤了,皇上也没让太医过来看她,那日皇上看上去可是十分担心徐常在,一下子把徐常在抱走了。
宜妃悲哀地想,前面几日,她把眼泪都哭干了,此时想哭都哭不出来。
夜深了,宜妃睡下。
京城忽然变天,豆大的雨珠掉落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啪啪作响,伴随着打雷闪电,巨大的一声轰隆声,宜妃忽然惊醒,仔细一听外面在下雨,狂风暴雨,连关紧实的木窗都呼呼作响。
她竟然梦见那日皇上把徐常在抱走的画面,皇上走得急切,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也受伤了,皇上都没看到了。
“呜呜呜……”
“娘娘,娘娘……”打地铺睡在床下的翠玉听到哭声,赶忙起来,先把烛灯点着再过去查看,“娘娘,怎么了,怎么哭了?”
宜妃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以往她觉得她最得宠,是后宫最得宠的人,她侍寝次数最多,皇上最宠她,可如今她不敢这样想了,那个急切的背影断了她的自以为是,断了她的幻想。
她早就不是那个最得宠的人,她的位置被徐氏代替了。
只是她没看清,可是她现在看清了,她看清了,她不是最得宠的人,那她可不可做第二个得宠的人,她只求皇上别像是对待荣妃她们那样对她,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承宠一次,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