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刚画完,书房的房门被敲了两下。
随即他便听见陆容淮的声音,“阿沅,聂相过来看你,我让他进来了。”
楚沅撑着扶手起身,聂俦温推门而入,见他要走过来,直接喊住他,“你坐回去,别乱动。”
门外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楚沅还没有看清,陆容淮已重新把门关上。
楚沅听到外面响起一道陌生男人的清润嗓音。
“王爷这是何意?”
陆容淮:“你还想进去?咋那么大的脸呢。”
两人不知道在外面说了啥,没一会儿,外面便没了动静。
“聂相,请坐。”楚沅站在桌边,伸手要去拎茶壶。
聂俦温走过去,自己将茶壶拎走,“老夫自己有手有脚,你忙活什么呢,坐着去。”
楚沅莞尔,“好,晚辈坐下,聂相自便。”
“嗯。”聂俦温目光扫到桌上的墨松图,原本还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这是你画的?”
他说着,又朝案桌走近两步,细细打量画作。
聂俦温看的专注又认真,楚沅反倒是有些羞涩,“许久不画,笔法生疏很多,让您见笑了。”
“很多人画一辈子,天天画,也画不出神韵和特色,你年纪轻轻,笔下景物能有如此风韵,不必这么谦虚,这画很好。”
楚沅一笑,“能得您一句夸赞,晚辈已经知足。”
“你这画可愿意借给老夫观赏两天?”聂俦温越看越觉得墨松清迥,富有禅意,脑海中瞬间涌出很多妙想。
楚沅:“这画其实有细微瑕疵,算不得好画,您若是不嫌弃,这画便送给您。”
聂俦温立即放下茶壶,小心的将画作提起来,“有时候瑕疵也是一种美,更能显出事物本真的模样,这画我要了,你可别反悔。”
楚沅轻轻笑起来,“当然。”
“我今日就是过来瞧瞧你,还活着就行,别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了。”
“晚辈在这里一切安好,多谢聂相关心。”
“好什么好?嫁过来两个月,不是生病就是受伤,黎王那厮也不是个会疼人的,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聂俦温说到黎王时瞬间臭脸,话里满满都是吐槽。
楚沅有些汗颜,他低下头,小声的说道:“……还好,他其实……挺会疼人的……”
“他会疼人?哼,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聂俦温:“我今日来,是带着我孙儿来的,思然他性子稳重,与你定然能成为好友。”
楚沅想起刚才门口的对话,他摇了摇头,“我如今是王妃,不能与外男接触过多,会惹人闲话,王爷也会不高兴。”
“你管他高兴不高兴,任何时候都要先顾好自己,再考虑旁人。”
楚沅没说话。
聂俦温:“万朝会会在北郊行宫举行,届时黎王定会带你出席,若是他不管你,你遇到麻烦就去找思然,老夫跟他说过此事,他会帮你。”
楚沅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心里如同塞进一颗酸枣,他哑声说道:“聂相为何如此帮我?晚辈……”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想太多,老夫帮你也是有原因的,等日后你就明白了。”
他见楚沅眉眼宁和,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知道他敏感又心细,怕他乱想,又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
“你是好孩子,说句不该说的,若非你已经嫁人,老夫觉得你跟思然倒是挺合适。”
楚沅:“……”
陆容淮一脚踢开门,“你说什么?!”
书房的门被踢的撞向两边的墙,发出巨大的声响,某个偷听的王爷气的脸都黑了,站在门口凶神恶煞的瞪聂俦温。
“本王终于知道你打的什么坏主意,想抢本王媳妇儿,我看你们聂家是想造反!”
聂俦温慢悠悠的起身,“老夫就是随口一说,黎王怎么还急眼了。”
黎王不仅急眼,还想打人。
“本王看你是个老头子,不跟你动手,带着聂思然赶紧滚。”
聂思然站在院子里,听见陆容淮气急败坏的声音,笑容和煦,“黎王莫要动怒,祖父他只是开玩笑,作不得真。”
陆容淮凶狠回头,上上下下极其不爽的将聂思然打量完,恶毒开口,“长得没本王高,脸也没本王帅,又不会武功,还没有官职,就你这小白脸哪里配阿沅?”
被无差别攻击的聂思然:“……”
弦雨在旁边拍马屁,“就是,王爷与王妃天造地设的一对,里里外外都般配。”
“快点离开,弦雨记得通知门房,已经不允许这两人出现在王府门口。”
楚沅见他越说越离谱,起身唤道:“王爷,你冷静一点。”
陆容淮回头看他,神情委屈又愤怒,“他们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还叫我冷静?我没有动手已经是仁至义尽。”
聂俦温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他经过陆容淮时还侧头撇他一眼。
“老夫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但也是给王爷提个醒,若是日后待王妃不好,尽管写休书,我们聂府随时欢迎他。”
楚沅心里一惊。
他没想到聂俦温对他的偏爱到了这么明显的地步。
再看陆容淮,男人阴沉着脸,已然是到了暴怒的边缘。
楚沅与他朝夕相处这些时日,对他的脾性还算有点了解,知道再聊下去,可能真的要出事,只好拿起书桌旁的木杖,努力朝他走过去。
陆容淮没注意到他,他死死盯着聂俦温,压着冷冽的怒意启唇,“永远不会有那一天,慢走不送。”
聂思然向前两步,走到聂俦温身边,两个人缓步朝外走,他无奈的压低声音,“祖父,您没事刺激他干嘛。”
“哼,不刺激刺激他,便不知道珍惜,以后再后悔就晚了。”
聂思然:“那也是王爷的家事,您何时这么爱管闲事了?”
“我故意的,你把画拿好,莫弄坏了。”聂俦温将墨松图交给聂思然。
聂思然低头一看,“这是王妃画的?”
“恩,画艺不在你之下,可惜了。”聂俦温叹息。
聂思然明白他祖父在可惜什么。
楚沅本是一国太子,若非遭遇变故,他现在应该在是东宫里运筹帷幄,在谈笑间指点天下,而不是困在一方宅院,将才华尽数湮没。
思及此,聂思然不由得回头,看向身后。
门口多了一道身影,着茶青长袄,领子有一圈白绒兔毛,眉目艳丽如画,惊鸿一瞥过后,被陆容淮拦腰扛起,抱进了屋。
聂思然愣在原地。
“怎么不走了?”聂俦温回头看他。
聂思然回过神,“走吧。”
陆容淮将楚沅扛在肩上,踢上门,冷着脸走到书桌前。
他把楚沅放到桌上,双手撑在他两侧,将人圈进自己的领地,眼神如狼般凶狠。
“以后不许再见他们。”
楚沅眼瞳颤了颤,没说话,眼里渐渐浮上一层暗淡的翳色。
“阿沅不要见他们,我不喜欢。”他说着,自个又委屈起来,将脑袋埋到他的肩窝,低声哼唧。
楚沅:“臣也不喜欢王爷这样。”
陆容淮:“……”
他泄愤似的蹭了蹭脑袋,“我就是说说。”
“聂相对臣很好,”楚沅看了眼搁在笔架上的毛笔,笔端的水迹还未干透,“臣自从来到这里,聂相便如长辈般关怀臣,臣心中感激……”
他说了一半,想起陆容淮方才的神色,又将后面的话吞回肚子。
“你可以感激他,但你不能答应他。”
楚沅:“答应他什么?”
“答应休夫,然后嫁给聂思然。”陆容淮咬牙。
楚沅推开他的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臣没有休夫资格,臣也不会嫁给聂公子。”
陆容淮想起书房里上锁的立誓书,心里踏实很多,忙又保证,“我也不会休妻,那个聂思然就是个小白脸,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聂公子前途光明,日后定会踏入官场,王爷还是不要跟聂家关系弄得太僵,对王爷不利。”
陆容淮见他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心里熨帖无比,抬手伸到他的大腿下,将人岔开腿抱了起来。
他跟抱小孩子似的抱着他,两个人面对面,气息交织,楚沅只要低下头,就能亲到他的鼻尖。
楚沅低声惊呼,双手按住陆容淮的肩膀,努力拉开了一点距离。
“阿沅要相信我,就算聂家不帮我,我也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这话说的笃定,楚沅却已无暇顾及,他被这个姿势羞的耳朵通红。
“王爷!”弦风在门外喊,“镇西将军已抵达城外,陛下传来口谕,让主子去城门口迎接。”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
弦风刚刚抬头,看清之后立即又把头低下去,人也往旁边退了退,将路让出来。
楚沅攀住陆容淮脖子,咬着唇将脑袋埋起来,假装自己不存在。
陆容淮大摇大摆的将他抱回扶雎院,弦雨和乐书将眼睛瞪成了铜铃,让人难以忽视他们眼底的兴奋。
王妃是被王爷抱回来的呢。
哇,这是什么新抱法?他要找机会告诉外面那群偷偷写话本的书生,把这个姿势写进去,那不得赚疯了。
乐书:“管家,你口水要流出来了。”
弦雨:“!!”
弦雨擦了擦嘴角,瞪他,“小屁孩怎么还学会骗人了。”
乐书嘿嘿笑,眼睛里闪着光,“管家你是不是又有新灵感了?回头给奴才带一本回来吧。”
弦雨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可不能让王爷听见,这可是我刚找到的发家致富的法子。”
“嗯嗯,奴才不会说的,奴才也喜欢看。”
弦雨:“是吗?那你跟苏大人估计能聊得来。”
乐书鬼鬼祟祟的往房里看了眼,很快又把脑袋缩回来,以手掩嘴悄声说道:“是啊,我跟苏大人说好了,以后他每次来,跟他讲王爷和王妃日常相处的细节,一次五文钱呢。”
“卧槽,你小子头脑挺灵光啊。”
作者有话说:
聂相:可惜了,我家思然晚了一步。
陆狗:糟老头子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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